第42章(第4/4页)

骆明翰一直没说话,莉莉好奇地问:“是不是我们要做这方面的医疗投资?”

骆明翰合上文件夹,疲惫极了地挥了挥手:“出去吧。”

助理走了,他垂首敛目,两手颓丧地插入发间。

缪存小时候是自闭症,这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但从未放在心上。他以为的自闭症就是不爱说话,孤僻,不爱社交,加上一些类似于痴呆的刻板重复行为,他没想过自闭症是病人彻底把自己封闭在了小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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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完最后一门理论课的卷子后,就代表这个学期彻底结束了。南方已经快开春了,但这儿却还是最冷的时候,不下雨,单下雪,雪籽飘个不停,有人打伞,有人没打伞,缪存就是没打伞的那一个。

他只是套上了卫衣的兜帽,仰头看了看灰黑色的天空,便走进了雪里。

快到自行车棚时,接到了陌生电话。钱阿姨在那头温柔试探:“缪缪先生,我是钱阿姨,您记得吗?”

“骆明翰让你找我的吗?”缪存淡淡地问。

“不是,不是,”钱阿姨立刻否认,同时看了眼一旁雇主的脸色,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您还有一副画留在这儿,这个您记得吗?”

“记得。”

“因为您和骆先生分手了,那个画……”

“别扔。”

“啊。”钱阿姨隐约松了口气,再度觑向骆明翰。发现他似乎也从一种悬而未决的紧绷状态中逃离了出来,目光都变得柔和。

“我找个他不在的时间去拿吧。”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冷峻浓郁的俄罗斯风格,要好好画完,之后的复盘才会有经验意义。动笔时没有特别想画的灵感,脑海中倒是掠过了那次骆明翰在职校图书馆外的一幕,很适合。

不太确定是否会是一幅成功的作品,所以一直没有让骆明翰知道,每次都趁白天抽空去偷偷画,一笔一画倒都是尽心的。想的是要是成功了,就送给骆明翰,画毁了,那就扔掉。

“骆先生今天有应酬,您要是今天有空的话,可以来拿。因为您不来了,画室也该拆了……骆先生说放着碍眼。”钱阿姨为难地撒着谎。

空气莫名冷了一分,她扭头看,手哆嗦得差点把手机砸地上。

骆明翰急到差点出声解释,脸色很难看地堪堪忍住了。谁他妈说过放着碍眼了?

“行。”缪存看了眼手表,“我现在过来。”

他现在过来?骆明翰抬头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空。这雪下得没完没了,而且是越来越大了。

“您打车过来吧,”钱阿姨得到骆明翰的指示,“我怕万一骆先生提前回来了,车钱我给您付。”

缪存笑了笑:“不用。”

他冒着雪把自行车骑回家,风把脸刮得生疼,坐上出租车时,浑身暖得打起了盹儿。

骆明翰很早就在外面等着了。怕露馅,把车开到了隔壁两栋,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别墅正门口。看到缪存抱着书包从车上下来的那一眼,心脏如过电般轻颤。

暮色苍茫,风雪中,缪存像一抹很淡的影子。

原本是要等五分钟再上去的,这样戏勉强才真。

但骆明翰从不知道,他原来其实也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他被时间折磨,被分针和秒针折磨。

不然,就四分钟吧。

等到两分钟时,扶着方向盘的手如蚂蚁啃噬。

不然,就三分钟吧。

两分四十秒时,骆明翰不顾一切地推开车门。

缪存揭下白布,“骆明翰看过这幅画了吧?”

“没有吧,”钱阿姨自然地说,“先生这段时间都很少回家,也不太愿意看到跟您相关的东西,他连这个画室都很少进来。”

放屁,每天晚上在这里坐到凌晨,若是应酬到凌晨回来,那更是要在这里静静地坐上一会儿,仿佛这里有什么独特的疗效。

这幅画尺寸大,是宽幅的,事先就绷好了框架,现在要先把架子拆了才能带走。缪存让钱阿姨拿虎钳,一颗一颗拔钉子,拔到第四颗时,似有预感,动作一顿,扭头回望。

骆明翰站在画室门口,披着满身的风雪。

奇怪,心里很平静。缪存感受不到愤怒,或被欺骗下套的嘲讽。他好像早就知道这是个小小的、拙劣的套路,知道骆明翰会那么恰好地出现。

但他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