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我可想死你了

太白有诗云:“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说的便是六朝古都南京。

到了铭朝,与唐一样实行“二京制”。天子为镇守国门,将京城迁到了毗邻北漠的顺天府,改名“北京”,而南京所在的应天府则作为陪都,保留了原本一整套的皇城、宫殿、坊巷和人员简化过的六部衙门。

按说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还是水土风气上,南京都更适合做为一国之都。

其城垣之固、规模之大、据地之广,在有史以来的都城中首屈一指。

整个南京有四重城垣,从内到外分别为宫城、皇城、京城和外郭城,围成了都城中极为罕见的铜钟形状,是根据“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象,结合依山傍水的地势而建。

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北有烟波浩渺的玄武湖,南有曲水如练的秦淮河,这在堪舆上被称为“龙盘虎踞、玉带环腰”,端的是一块天子定鼎的风水宝地。

苏晏搭乘的漕船行驶在扬子江中,远远就看见了狮子山上的阅江楼。拐入秦淮河后,他换乘乌篷小船,在橹声欸乃中过了水门,核验过身份后直接进入内城,在通济桥附近下了船。

前方穿过通济门,便是南京皇城。

皇城南正门为洪武门。门外左侧是南京五军都督府,简称“五府”,右侧是六部的官署。

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办公地点。苏晏路过时特意绕了一圈仔细看,发现只有五部,少了个刑部,不知刑部的衙门去哪儿了。

洪武门再往内,过了外五龙桥,就和京师一样还有承天门、端门、午门,之后才是皇宫大内。

如无意外,太子的王驾应该驻跸在皇宫内,但苏晏未奉诏命不能再往里走了,便请门口守军向太子禀报,自己先去礼部交接印信。

过了大半个时辰,朱贺霖急匆匆从宫里出来,连仪仗也不带,单骑一匹快马,后面照例跟着疲于奔命的侍卫们,直奔礼部衙门。

苏晏交完任命文书,刚拿到印信,正在整理自己日后办公的廨舍,忽然听见院子里“沓沓沓”的一串脚步声,伴随着少年清亮的叫喊:“清河!清河——”

朱贺霖把侍卫们喝止在院门外,携着一缕寒风雪意冲进厅堂,觌面便将苏晏抱了个满怀,兴奋地道:“清河!我可想死你了!”

苏晏被勒在两条结实的胳膊和胸膛之间,有点透不过气。他拍着朱贺霖的后背,说:“先撒手……退后几步,让我瞧瞧。”

朱贺霖依言后退几步,张开手臂让他看,含笑的眉眼间带着些得意之色。

“小爷又长高了两寸,咱俩比比?”

苏晏上下打量,发现朱贺霖的确长高了不少,跟他眼下的个头高矮差不多。但因为对方骨架比他大、肌肉也更饱满,从体型上看,自己倒像幼齿的那个。

……输了!现在不能再叫他小鬼了。苏晏有点遗憾,嘟囔道:“我过年才十九呢,还会继续长,看着吧……”

朱贺霖笑道:“你长,小爷也长啊,而且小爷总比你长得快。看吧,等过完年小爷满十六,就超过你了。”

苏晏无言以对,怀疑这小子最后个头会超过他爹。相比起来,自己的发育速度实在不够看,不知道每天三餐那么多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在自己远离京城,没能见面的这半年多,太子不仅身量拔高,五官也进一步长开了,是剑眉星目、十分明朗英武的长相,并没有遗传到皇帝和豫王那双俊逸的斜飞眉和深邃的狭长眼睛。

还有嘴唇。皇帝的唇薄而禁欲,豫王的唇薄而多情,太子的唇却是带了些厚度的丰润,唇角微翘时显得格外阳光。

可当他拧眉怒目,绷紧了嘴角往下压时,一股霸道锋悍之气便跃然脸上,活脱脱一副脾气恶劣、不好相与的模样。

从前太子因为年纪尚幼,哪怕发怒也像老虎崽子用那小牙小爪儿挠树皮,如今恍惚大半年不见,竟向着青年感毫不回头地一路奔去。苏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既为朱贺霖的逐渐成熟感到欣慰,又觉得当年街头那个满脸稚气与好奇、杂什抱了一手仍忍不住东张西望的少年,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发什么呆呢?”朱贺霖一把搂住苏晏的肩膀,“长途奔波累坏了罢,看你脸又小了一圈……走,带你去上元楼吃全南京最好吃的鸭子。”

苏晏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便服,失笑道:“这下天高皇帝远的没人管,小爷是不是觉得可以尽情撒欢了?”

朱贺霖边搂着他往外走,边笑:“现在整个南京小爷最大,谁敢管我?再说,微服私访而已,就当是体察民情。”

苏晏摇头:“小爷莫不是忘了臣的新官职?礼部左侍郎。凡皇子、宗室不守规矩、于礼不合之处,臣都有规谏的职责与权力。若是不听谏,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跪奉天门,再给自己刷一刷声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