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给你最后机会(第2/4页)

太子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按他的想法,所有涉案官员,犯法的一律夺职下狱,包庇的一律严查到底,但又觉得有些棘手。因为就连户部尚书徐瑞麒,也担心此案牵涉甚广,不愿他再深查下去,各种敷衍推托。户部那些个资历颇深的老臣,甚至想出各种各样硌硬人的法子来消磨他的锐气。

更重要的是,天生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这道题不该这么回答。

心念数转之后,太子拱手道:“官员不法,唯帝王方能处置。儿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听命于父皇的旨意行事。”

皇帝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放下茶杯说道:“此案朕另行处置,后续你不必再跟进,回东宫去罢。”

太子起身告退,走了几步,又驻足转身。明知这个问题不该问,但还是问出了口:“父皇准备让苏晏再去陕西?”

皇帝倒也不瞒着他,回答道:“不错。去年年底他回京汇报新政时,朕便与他商定了此事。”

太子追问:“官牧新政框架已定,还需他夯实多久,才能另派人接手?”

“——你希望他去多久?”皇帝淡淡地反问。

不能再触线了!到此为止,还来得及。

太子咬了咬后槽牙,理智上知道必须告退了,情感上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心里话:“西北边境不稳,或将牵连陕西,他为何就不能留在京城?”

皇帝的语气愈发冷淡:“因为这是朕的旨意。你有何不满与异议,可以关起门来发牢骚,不必来朕面前说。”

太子在袍袖中攥紧了拳头,心中怒声咆哮:把人弄到手,过足了瘾,就可以毫不留情地甩出去了,是不是?如此一来,你还是无可指摘的明君,可他呢?谁在乎他的安危?父皇啊父皇,你何时变得如此凉薄无情——还是说,这才是你掩盖于贤明宽仁之下的本性?

满腔苦涩、愤怒与失望,化成脸上受了点惊吓的神情。太子像幼年犯错时撒娇讨饶那般吐了吐舌头,说道:“才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舍不得他才回京两个多月又要离开而已。不过既然父皇让他去,那就去罢,儿臣得空去送个行就是了。”

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吩咐道:“苏晏身兼大理寺少卿与监察御史二职,就不必再挂名东宫侍读了。你若是要新侍读,从翰林院另挑一个。至于送行……倒也不必,你是储君他是臣子,抬举太过有失体面。且好好在东宫收心读书罢!”

说完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太子告退,脚步匆匆地出了养心殿。蓝喜拿着放膏药的托盘走过来,见状笑道:“小爷慢点走,仔细脚下。”太子不想搭理他,但还是挤出一个僵笑:“有劳大伴提醒,孤已向父皇禀报完毕,正要回端本宫。”

“恭送小爷。”

太子坐舆也不乘、宫人也不带,独自沿着长廊快步走了许久,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朱漆木柱上——

柱面的朱漆与木皮绽开裂纹,凹进去一个坑。他拳面处的皮肉也破了,登时渗出鲜血。

太子急促地喘着气,盯着柱子上的裂纹与拳印,任由鲜血染袖,恨然道:“小爷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朱贺霖,你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退路。有些话,不等你登到峰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就绝不能说出口,明白吗?!”

言犹在耳。

太子逐渐冷静下来,从衣摆撕下一条绸布,扎在流血的手上,昂着头,大步向东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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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午时。

西四牌楼旁的刑场,搭起了崭新的席棚,乃是西城兵马司为了讨好圣上亲自任命的监斩官,拆旧建新。

斩首台经过再三冲洗,依然洗不去经年的血腥味,连同旁边立起的高高的木柱,也因为时常悬首示众而染成斑驳褐色。

按照惯例,西市问斩的罪犯于午时三刻行刑,身首异处后,头颅悬挂于木柱顶端,以震慑世人不得犯法。

对京城百姓而言,“看杀头”也是平淡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娱乐,每次行刑都举家出来围观,把刑场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而这次被正法的,竟是个臭名昭著的国戚——奉安侯卫浚,那些深受其害的民众激动得奔走相告,行刑这日更是万人空巷。

卫浚身穿缟素囚衣,乱发蓬蓬,颈后插着犯由牌,五花大绑被押入刑场。他失了一臂,病体枯槁,踉踉跄跄被兵卒拖着一路走来。

“老狗贼,还我妻子命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那一双可怜的女儿,今日终于能瞑目了!”

“打死他!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周围许多百姓边高声怒骂,边朝卫浚扔瓦片石子,把他砸得满脸是血。要不是维持秩序的兵卒拦着,怕走不到斩首台上,就要被民众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