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武后宾天,扶柩归京(第2/3页)

尽管开元君臣励精图治、内外用功,但也只能通过大局的稳定去抵消隐患的危害,却做不到完全的杜绝。

道理很简单,那就是武则天以女主当国给这中古政治生态以及时流人心价值观等等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皇权的体面与威严在这一场漫长的政治当中,可以说是被破坏的千疮百孔。

在这中古世代里,女主当国终究不是政治常态,这都可以实现,还有什么不可能?

这就好比在一个民风淳朴的时代中,人人安守本分、努力工作,并认为可以凭此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结果却突然出现一个投机取巧、用非常规的手段聚敛到大笔财富的人。

尽管他未必伤害到我,但我的本分与努力在这种现象的衬比下变得全无意义,甚至有些愚蠢,自然就难免心理失衡、戾气滋生。这种心态的变化,并不源于道德层面的恨富,而是价值观被摧毁的幻灭感。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哪怕这种现象遭到了严厉的制裁与及时的补救,但所造成的伤害影响却仍会顽固的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中。

对皇权的亵弄与更迭,又比取巧牟利严重得多。无论李潼在这个位置上做的有多好,但这顶白帽子曾经被任意把玩的事情仍然深在每个时流的记忆里,不知何时就会滋生壮大成吞噬理智的心魔猛兽。

无论是出于伦理道德,还是政治上的承继关系,李潼都难以做到对他奶奶进行彻底的审判批斗。而他既已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应对类似的骚乱与挑战。

嫉妒会让人面目全非,私欲则又会鼓动人作死试探。每个人都有其所面对的现实处境,深明大义、顺应大势是理智充足才能保持的状态,但谁又能常年累月的保持理智、心态不崩?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这种隐患切实存在着,存在于每个人内心疯狂、负面的想法中,如果要强求杜绝,那只会是举世皆敌、众叛亲离,总有刁民想害朕!防民之口尚且甚于防川,更何况内心中的幽暗。

最正确的做法还是强大自我、建设秩序,挤压混乱的生存空间,只要本身足够强大,即便有所骚乱,也难以伤及根本。

过去这些年,李潼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确保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纵然与敌同行、祸患始终存在,但对比之下终究会越来越小。

人心中自有幽暗险恶,当然李潼自己也绝谈不上心向光明、心迹坦荡。绝大多数的情势隐患都可以交给时间、交给大势去逐渐消弭,但终究会有一些冥顽不灵、野性难驯之类,这就必须要暴力消除、彻底的了断。

同李潼共在此中天地,对李隆基而言是一大悲哀。哪怕他一直安分守己,李潼怕也难豁达到一直控制杀心,由其安享一生,更不要说他一直的蠢蠢欲动、撩人心弦。

消灭一个李隆基,对李潼而言自不是难事,甚至伦理道义对他都不成阻碍。但此前是何必如此,如今则是所求更多。

太皇太后将要辞世,结束这传奇又纷扰的一生,而李潼与他的大唐开元也要告别过往,步入新的境界、新的天地。

世情的转变与进步,需要一定的仪式感,需要一个标志事件。当此时机,血祭一批适乱不安、怀谤此世的隐患人事,也算是惩前警后、轻装前行。

内卫奏报凡所相关的人事,比李潼预想中要轻微一些,一些他已经打算借此清除的人都没有涉此中。

一方面自然是漠北新胜、大局愈稳消除了这些人的险恶心迹,另一方面则就是他对临淄王显露的恶意已经越发清晰,让一部分时流怯于靠拢。

李潼对此也是既感觉有些遗憾,又不无欣慰。

察察则无徒,既然当此家国重任,终究还是要有所包容,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匹夫一怒伏尸两人,天子一怒则血流漂杵,他奶奶给他拟字慎之,如今他也要缘此自警。

有求生之欲,我自赐之活路,开元政治该当有这样一份开明与包容。但若生机不能缘我而求,哪怕再如何苦心孤诣,最终只会是妄求。生杀由我,舍此无贰!

内卫信报送来的第二天,留守府的奏报便也到来,而且一来便是两份,除了留守府奏章之外,雍州长史王方庆另有加奏。

留守府的奏报主要述及长安城眼下的军政布置以及民生状况,《鸠鸟赋》妖文也有述及并附李昭德的应变计略,但却无置猜度之辞,只是奏请圣人遣员调查。

对此李潼也并不意外,留守府职在维稳,只要能维持住关内军政大体,便算是尽责。若真妄加猜度、节外生枝,那就是逾越本分了。

王方庆的加奏内容则更少,无涉具体事务,通篇读下只是问候。但这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他身为留守之一,既然留守府以作章奏,若事至于此,则就完全不必再置别辞,既然再作发书,那就意味着事有未尽、言有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