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3页)

没曾想,终究还是用上了。

她脑子里回想着自己的一生,父亲是前朝知府衙门的皂吏,母亲是江南传统的小女人,后来一家搬到了江南,她的厄运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父亲病故,丧事后,家中便没了多少银钱,母亲带着她到上海来投靠亲戚,没想到亲戚家早就去了马六甲。

在上海这个繁华的城里转辗了几日,最后在这条不知名的小河边找了住的地方,母亲身体不好,她学着隔壁的婶儿接了些活计。

给人浆洗衣裳。

旁边穿过小树林,就有一条算得上是繁华的街道,和小河边的破败的村落截然相反。

那条街道上,傍晚的时候行人依旧很多,那天她抱着一大堆衣裳去雇主太太家,想是太多了,怎么都不顺手,所以她想将包裹都重新换手拿。

这时就掉了一个包裹,她弯腰去捡,上面捧着的又掉了两个。

旁边路过的行人停了下来,是个和她年纪相近的男孩儿,他忍住笑意看她。

似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她有些生气,腮帮子气鼓鼓的,一面捡着衣裳,没想到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那么多东西竟然爬不起来。

这时那人伸手递过来,她实在爬不起,犹豫了一下抓起他的手。

两人匆匆而别,甚至是一句话都没留。

她也没想过,以后还会遇到。

可后来她又遇着那人,他是刚留学归来的,在隔了三条街的大学里授课。

家里,听说是北平的,有钱极了。

回家她和母亲说,母亲说他家是大户人家,出过宰相,说闺女以后要享福了。

他总是在下课后,捧着一朵花,或是带着些零食过来找阿寒,然后带着她一起去看山看水。

也是那年中秋,他拿着狗尾草编的戒指给阿寒求婚,两人准备过年的时候结婚。

可忽然出现了变故,他在报纸上公然骂大总统,惹了大祸。

他朋友匆匆做安排将他平安送走,阿寒却被查到,关了一阵子,她出来时母亲已经去世,丧事是邻居帮忙办的,家里一分钱也不曾剩下。

这时候的阿寒,发现自己怀孕了。

孩子在大雪那日出生,她给孩子取名叫若水。

熬到了春天,她以为会好一些,到处带着孩子找他的消息。

可孩子病了,需要一笔钱,她没有办法,将孩子交给邻居婶儿帮忙照看,听了赵妈妈的话,去了她那里。

她相貌生得好,很快就赚到了治病的钱,赵妈妈怕她走,就劝她既然都做了这一行,不如多赚一些银钱,以后送女儿跟她爸爸一样出国留学。

她也一起到国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做什么的。

阿寒一想,也只能这样了,离了这里,世道如此,她要赚钱给女儿上学,只怕是艰难。

她有一个常客,常常来她这里,只喝酒听她弹琴,听说是个什么帮会的少爷,叫什么她其实不知道,就听别人喊他高少爷。

还有一个常客,对她极好,想要娶她做妾。

阿寒拒绝了,说是怕他家的大老婆。

其实,她还想着他有一天能回来接她们娘俩儿。

阿寒很想见孩子一眼,可这半年婶儿每次来拿钱,没带孩子来,都说孩子睡了。

她觉得不对劲,偷偷去打听了。

她的孩子半年前掉门前的小河里没了。

孩子没了,阿寒的天也塌下来了。

那个人依旧杳无音信,阿寒甚至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她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了。

所以她拿着三年前走投无路买的砒霜。

窗外又下起了大雪,雪花从窗外飞进来,飘落在她的肩头。

阿寒抬起碗,一口将砒霜喝下。

晚上,赵妈妈过来敲门,让她去接客。

楼下,他终于来了,西装革服,带着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姐来打听阿寒的消息。

那位穿着洋装的小姐,是他的新太太,是个滇南军阀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