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3/4页)

但吴雩说:“没有。我看过了。”

江停点点头,上前脱了勘察手套,拍拍吴雩的头发:“你最近看着不太好。没事吧?”

“……”吴雩低声说:“没事。”

话虽如此,但他最近削瘦得厉害,吃得非常少,安静的时候又非常多。有一次江副教授亲自下厨剁鲜虾刀鱼做了小馄饨带来医院,他却只吃了几个就死活吃不下去了,似乎那鲜得连舌头都能吞下去的味道,在他嘴里却味同嚼蜡,连进食都成了为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的负担。

食色性也。一个人连食、色都索然无味了,那活着这件事基本就成了纯粹为一个目标而前进的机械运动,除了那个目标之外再无其他乐趣,安静冷淡如无边荒原。

“很多现场痕迹都已经被移除了,我们回车上看看案卷吧。”吴雩搓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了些,说:“也许当初现勘拍的一手照片里会有些没注意到的细节。”

江停也劝不了什么,点头唔了声。

“其实关于彭宛的死我有两个细节想不通,”回去的路上江停开了点窗缝,在风声中一边开车一边朗声道,“但力度又不够拿给专案组当做案卷疑点。”

吴雩坐在副驾上,膝盖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正一张张翻看刑摄照片:“什么细节?”

江停说:“第一,彭宛一直抱着孩子蜷缩在排水管下的地面上,但却死在仓库角落里,附近铁架没有被撞击、推倒的痕迹,也就是说她是自己走去那个角落的,为什么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那个角落附近没有食水、工具、机关、异常光亮或声音存在过的证据,目前专案组的意见是她可能想活动一下。”吴雩摇头一哂,没有对这个牵强的解释多作评价,问:“第二个呢?”

“第二个细节是凶手为什么要用刀。在现场地面有石块的情况下,如果我是凶手,我想嫁祸,最好的办法显然是抄起石块两三下把她脑袋敲漏,然后不论把染血的石块往尸体边一丢或带走,都非常方便而且没有疑点,用刀反而会给案情造成很多疑问——这把刀是哪来的?为什么刀柄上没有步重华或你的指纹?当然警方也可以勉强猜想你们刺杀彭宛时用衣服包住了手,但衣服上没有血迹又如何解释呢?更重要的是一间密室四个人,还有必要用衣服包住手这么多此一举吗?”

吴雩点头不语。

“所以凶手在密室角落里刺杀彭宛,以及使用匕首作为凶器,这两点都是行凶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江停顿了顿,说:“但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两点对凶手来说都那么重要。”

“我也想不通。”吴雩向后靠在椅背上,皱眉道:“石块、木棍一类钝器往往比使用冷兵器杀人需要更多的决心和力量,偶尔也需要更多的行凶激情。难道这凶手的肢体力量和行凶决心不够?我觉得不像。”

大G驶过街道,江停突然从侧视镜中瞥见了什么,眉心微微一跳,打灯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说:“我去买个东西。”

“买什么?”

江停没回答,只一摆手,下车匆匆走了。

吴雩从侧视镜向后望去,只见他裹着大衣快步穿过街道,径直走向对面一座街心公园,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深究,也没跟下车,继续翻看现场照片,突然在满摞照片中的一张角落上看见了什么,就着车窗外的光亮仔细端详片刻,只见是铁皮门边墙和地面交界处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是一只死老鼠。

吴雩开始没在意,又翻了两张照片,突然动作一下停住。

老鼠。

——老鼠怎么会死在那里?

车外大街上的喧杂透过窗缝隐约传来,吴雩却毫无觉察,紧紧盯着手里那张照片,瞳孔渐渐张大,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他全部意识,将眼前场景呼一下突然拽回了当时的密室——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别碰我的孩子!”

“我抓了只老鼠,刚喂吴雩喝了点血,你让小孩也喝一点,否则他撑不了那么久……”

“别碰他!别过来!走开!”

“你干什么?老鼠不会害死他,但脱水会!”

“你拿走!走开!走开!!——”

小孩从昏沉中惊醒,爆发出响亮的尖哭。步重华被女人推得踉跄了好几步,突然仿佛意识到哪里不对,视线一下盯住了彭宛怀里的小孩,上前就伸出手:“等等,他为什么……”

“不!!你走开!别碰他!!”

炸开的彭宛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拼命挥舞抓挠,惨叫、怒斥伴随着小孩大哭响彻了整座仓库。吴雩难受地蜷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腑脏就像被烈焰炙烤,混沌的大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能凭本能发出虚弱的声音:“……步……步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