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虐心

江晖成同几名副将吩咐完感染者隔离之事后, 便赶了过来,在门口还撞见了董太医,董太医当场愣了愣, 自己还未禀报呢,将军怎知道找到这儿?

马车上的物资, 江晖成都给她拿了下来。

炭火,被褥, 还有一张棉垫和兽皮。

前世几回过来, 都见她坐在硬榻上, 煨着一炉子火, 冷得缩成了一团,走之前,江晖成便将自己屋里榻上的垫子和兽皮收起, 一块儿带了过来。

安杏见他拎着一堆的东西, 忙地起身去接,江晖成却绕过她,“你先引火”,随后便将手里的东西搁下,自个儿走到木榻前,铺上了垫子和兽皮。

收拾好了江晖成才回头走到了沈烟冉的跟前,看着她微微冻红的鼻尖, 问道,“冷吗。”

沈烟冉没答,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正蹲在那鼓起腮帮子, 使劲儿吹着银炭的安杏,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张单子,递了过去, “你去拿给董太医,让他帮我照着这方子配上药材。”

前世后来如何,她虽不知道,但她相信这方子,定能管用。

安杏大抵知道小姐是有话要同将军说,特意支开了自己,起身接过单子走了出去,懂事的替两人掩上了门。

沈烟冉确实是有话。

最初觉得江晖成要补偿就让他补偿好了,如今却改了主意,她不喜欢他跟着,也不想委屈了自个儿,“将军,我是大夫,自己知道冷暖。”

江晖成被她冷冰冰的一望,前移的脚步顿了顿,“幽州不比长安,你手脚冰......”

“将军忘了,如今我还未同将军成亲,还未生孩子,一双手脚自是不畏严寒。”沈烟冉一声打断了他,“我不需要将军的关心。”

从记起前世的那一日起,两人还是头一回说到孩子。

江晖成神色一顿。

沈烟冉转过头,视线又碰到了那个针线竹篓,冷声道,“我已经同将军说过了,将军不需要愧疚,我从未怪过你,将军却执意要还,一心想要从我身上去弥补你心头的愧疚之意,可我呢?我又去哪里弥补,将军莫不是忘了,我曾经丢下过自己的两个孩子,我同沼姐儿说过,我很快就会回去,焕哥儿才两岁,每日睡觉都要找母亲,我那一去,两个孩子如何想,对于他们而言,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抛弃了他们,我是个失职的母亲,这份愧疚之意,将军告诉我,这一世,我该去怎么偿还,如何偿还?”

沈烟冉忍着心头的疼痛,一字一句地去质问江晖成。

即便她想要重新开始,可上一世有些东西,依旧是无法抚平。

江晖成觉得愧对了她。

而她,也有愧。

对沼姐儿,焕哥儿有愧。

她怨不着谁,前世是她自己的选择,心中再疼,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着人,只能自己硬生生的受着。

但她没有那个菩萨心肠,去替江晖成,磨平他的愧疚。

江晖成立在那,看着她慢慢憋红了的眼圈,心口猛地一阵收缩,刺痛感再一次袭来,张嘴轻声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与你无关,你不该承受......”

安静了一阵。

沈烟冉知道自个儿言语激动了些,缓了缓神后,终究还是心磨着刀子,问了他一句,“沼姐儿和焕哥儿,他们,过得还好吗?”

她原本也没有资格去问。

从选择来围城,她就已经没有了资格去问他们往后的日子,也从来不敢去想,她的两个孩子在知道她再也回不去后,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可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去想。

怕他们哭,又怕他们不哭。

个个都说沼姐儿的长相极为像她,长大后,会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焕哥儿一岁不到就会说话,府上的人都夸他聪明,长大后,也应该是一位聪明的翩翩少年,个儿像江晖成,自己同他说话,怕是还得仰望。

这些她都没看到,又怎会不遗憾不悔。

前世她死了后,江晖成便也安全了,瘟疫的药也已经治了出来,有董太医在,满城的百姓,都会有救。

十年,二十年过去,围城里的人再回首,便也只是一场熬过去的灾难。

江晖成后来的日子如何,有没有再娶,她都不知。

旁的她不关心,她只想知道,她的两个孩子后来都过得如何了,有没有人欺负,有没有人心疼。

沈烟冉雾蒙蒙的眸子迫切地盯在江晖成的脸上,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江晖成刚从马背上下来,一身被风吹得冰凉,当时不觉,如今才感觉到身上的冷意,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良久,江晖成才张嘴,沙哑地道,“他们都很好。”

沈烟冉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剧烈的疼痛扯动着他的心口,如同撕裂了一般,江晖成却没让她看出半分端倪,笑了笑,喉咙艰难地往下一咽,又继续道,“沼姐儿长大后,极为像你,嘴角边上也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笑起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