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真的有病

江晖成昨日历经了一场硬仗,连夜护送大军撤退,一回来又去山谷查看了被堵的朝廷物资。

再回到营帐,天色已经黑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见侍卫急急地来报,“王公子没保住,王副将闹到了后营......”

江家常年打仗,军中自有一套规矩,即便江晖成从武不久,骨子里也是个极为注重是非之人。

王副将是王文志的伯父,而王文志的母亲是江晖成的姑姑。

芙蓉城征战之时,得知领军的人是江晖成,王文志非得要跟着来,奈何是个花把势,一上战场处处被人照应,回来后又一番吹嘘,觉得自个儿很了不起,昨儿见辽军个个开始逃窜,一时得意忘了形,跟着追了上去,却不明白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

手里的剑还未挥出去,就被对方穿了胸,能活着回到营帐已算不错了。

虽说芙蓉城的那位姑姑,并非是江家嫡出,同他也并非相熟,但总归姓江。

他不认亲,旁人会认。

这军中之人,怕是没人敢得罪王家。

累了两日没得歇息,江晖成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藏着一肚子的火赶过去时,很巧,又看到了小矮子。

小小的身板子被人提了起来,脸色苍白又憔悴,一双眸子却是意外的坚定不惧,江晖成只瞧了一眼,手里的剑便掷了过来。

也算她倒霉。

王家人的脾气他知道,死的又是他那位庶出姑姑的大儿子,岂能罢休。

本以为即便她不会被吓破胆,也会吓哭。

抬头却见那张干净的脸上,除了疲惫之外,并无半分委屈。

与他梦里的那张哭脸,截然不同......

他并非是个不讲道理的蛮横之人,反而读过不少诗书,比起一般的武将更为知书达理,见她手掌蹭破了皮,也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身板子小,手也小。

一截手腕,握在手里,柔弱无骨,仿佛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江晖成不免又看了她一眼,敛下的两排睫毛又浓又长,光阴投在她脸上,如同两把扇子。

江晖成眉心一跳,越看越像个娘们儿......

一码归一码,今日之事,确实同他有一定的关系,怕她想不开,也怕王家人继续来找事,他难得出声安慰了一回人。

替她包扎好了伤口,江晖成才注意到,她那一身衣裳已糊成了黑青,怕是两日没换了。

挺能扛。

江晖成往外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同身旁的宁侍卫交代,“你先回去,多派点人手去通路。”

宁侍卫出去后,江晖成没再走。

昨夜的一场暴雨,落到今日午时,他身上的衣裳早就淋透了,铠甲压在身上,又硬又沉。

江晖成转过身,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双膝跪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凑在灯火下,极为认真地缝合着伤口,江晖成解开身上的铠甲,干脆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耳边一安静,身上的疲倦瞬间袭来,江晖成闭上了眼睛。

迷糊之中,眼前的灯火慢慢地散去,眼里一片光亮。

屋顶上雕刻着精致的雕花彩斗,干爽的床榻,熟悉的熏香味索绕在鼻尖......

并非是战场,而是长安的江府。

“将军怕是在百花谷就已经中了毒,都怪我当初大意,没料到辽军竟如此阴毒,当时军中缺药,实属没了法子,不少医官都去了谷中采药,将军也去了,回来时胳膊上便有了这伤口,我记得将军还同我讨要过草药,谁能想到,他是被蛇咬了,且还是辽军在林子里养的一批毒蛇......”

这声音他认得出来,是董太医。

江晖成艰难地转过了头,便见自己的母亲立在他床前,一双眼睛通红,神色着急地问,“当真没法子了吗。”

董太医坐在他的床边,摇头一声叹息道,“若是才中毒,老夫还能想到办法,可如今毒入了肺腑,老夫学识浅薄,无能为力,夫人倒是可以带着将军去沈家试试,早年沈老爷得了一张药单子,为药王谷药王所留,奈何沈老爷有个规矩,只有沈家人才能见到这张单子......”

“沈家?董太医说的是芙蓉城沈家?那家里可还有个四姑娘?”

董太医点头,“沈家确实是有位四姑娘,名叫沈烟冉......”

沈,烟,冉......

那名字入耳,犹如一记天雷落在江晖成的心口,钻心的撕裂之感模糊了他的意识,跟前母亲和董太医的身影消失不见,眼前又是当下这片军营。

他走在前,身后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嘴里叨个没完。

“将军,听说你还没许亲?”

“将军今年弱冠了......”

“将军这样的身子骨百年难得一遇,唯独印堂有些发黑,怕是肠胃不适,我给将军瞧瞧吧......将军要是不愿意,我家中尚还有位妹妹,年芳十六,长得还行,医术也好,还未许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