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司徒玄策

其实李玄都在第一时间就猜出了秦清的身份,只是他没有道破,秦清也心知肚明。

秦清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意思是两家联姻,关键不在于李玄都和秦素这两个当事人如何想,在于秦李两家的“父母”如何想,所以是父母之命。李玄都回答说“天变不足惧,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意思便是不需要父母之言,此乃二人私事,而非两家公事。所以秦清笑骂李玄都狂妄,却无甚怒意。所以李玄都才问秦清能否看到他的诚意。

后来秦清又问李玄都此来辽东难道只是为了这些天下大事,李玄都回答说世上之事如长河之水,家国一体,国事家事并不冲突,而人心复杂,谁也不能抛开利害只谈感情,或是抛开感情只谈利害,终究是混杂一处,难以区分。

秦清算是认可了李玄都的说法,这才提出切磋武艺,因为秦清压抑了境界修为,所以的确是单纯切磋而已。可如果李玄都的回答不能让秦清满意,也许就不会是这般公平比斗了。

因为秦素突然出现在此处的缘故,两人没能真正分出胜负,不过也算尽兴,尤其是李玄都,过去遇到的对手中,同境相争,旱逢敌手,真正能让他感觉棘手的不过是李太一和李元婴这对同门师兄弟,可这二人也没能胜过他去,唯一让他落入下风的是白绣裳,今日又要再加上一个秦清,难怪秦清在太玄榜上的排名要高出白绣裳,是为长生境之下的第一人。

至于秦清与司徒玄策交好,也不是秦清信口开河。

正邪两道相争绵延千年之久,各自伤亡惨重,于是正邪两道中有了主和一派。邪道之中,主和的辽东五宗与主战的西北五宗公开决裂,正是自秦清始,由此可见,秦清乃是主和一派之人。而在正道之中,司徒玄策也是主和之人,当年司徒玄策天纵之资,更胜如今的李玄都,同辈之中无人能及,几乎所有人都将其视为未来正道盟主的不二人选,最早时候,“大先生”这个称呼是专门代指司徒玄策一人而已,后来才由此衍生出二先生、三先生、四先生等称呼,哪怕是术算第一人的沈无忧,也要在“大先生”之前加一个姓氏。司徒玄策得知秦清的心意之后,曾多次前往辽东,与秦清面谈,并极力撮合秦清与白绣裳。

除了交好辽东五宗之外,司徒玄策还主张缓和清微宗与正一宗的敌对态势,主张两宗和谈,两宗并立。此举深得大天师张静修心意,故而邀请司徒玄策前往大真人府一晤。当时的清微宗中,因为对正一宗无必胜把握,故而是战是和尚有争论,司徒玄策力排众议,又说服李道虚,前往云锦山,与大天师张静修面谈数日,并在此期间与张鸾山一见如故,两人常常秉烛夜谈,同后来张鸾山的种种行为也深受司徒玄策的影响。

当时清微宗和正一宗只是敌对,还未正式开战,正一宗对于后起之秀清微宗的挑战,同样忐忑,眼见司徒玄策亲临正一宗,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无不如释重负、欢欣鼓舞,在司徒玄策离开云锦山时,张静修亲自相送至上清镇,当时还未犯下大错的张静沉率领张岳山、张鸾山、张岱山等人再送三十里才折返而回。

司徒玄策外联辽东五宗秦清,又平定正道十二宗内部纷争,只待整合完毕,便可代天行罚,诛灭冥顽不化的西北五宗,从此之后,江湖上再无正邪之分,只剩下十七大宗门而已。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司徒玄策从吴州返回齐州的途中,被人伏击,饶是司徒玄策已经跻身造化之境,仍是寡不敌众,重伤之下逃回东海,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在这种情形下,能救司徒玄策的只有李道虚,当时李道虚已然跻身长生境,而司徒玄策本身也有天人造化境的修为,若是李道虚舍得跌落一个境界,可以救回司徒玄策,以李道虚的资质和经验,也未必不能重回长生境,可在种种顾虑之下,李道虚未曾出手相救,而是坐视司徒玄策身死。正因为如此,张海石与李道虚反目,而李道虚因为心中有愧的缘故,又秉持以法为尊的理念,始终不曾为难张海石。可在这种情况下,大弟子身死,二弟子离心,李道虚只能在时隔多年之后收了其他几位弟子,这也是李玄都等人与张海石年龄相差极大的原因。

司徒玄策之死,影响深远,除了直接导致张海石与李道虚反目之外,李卿云也对李道虚极为不满,夫妻二人为此几番争吵,李道虚一怒之下,与妻子分居两处,后来李卿云既是伤心丈夫薄情,更是难过如同亲子的司徒玄策身死,几番打击之下,练功出了岔子,修为大损,每况愈下,终是郁郁而终。

在司徒玄策身死之后不久,被压抑已久的主战派占据上风,清微宗终是以后起之秀的身份向正道盟主的宝座发起了挑战,正道由此分裂出两大阵营。在这种情况下,司徒玄策关于联合十七宗共诛西北五宗的宏图便变成了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