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彧看到捧着一束白玫瑰的孩子。

穿着修裁合体的小西装,内衬是青蓝色的。别了一枚私人设计过的镀金胸针,脖子前一条格纹领带连一道皱痕都没有。

孩子带着路人的惊叹与赞美,站到了江彧跟前。

下巴上还带着朝露般的清澈与稚气,腼腆得宛如一只误入泥坑的小小白鸽,挣扎着扑棱翅膀,洁净柔软的绒羽飞得到处都是。

这个孩子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但是,看不清脸孔。

无论从什么角度,孩子的脸庞都被朦胧无边的黑暗玷污。

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它们捂着他的嘴,牵拉着无力反抗的身躯向后拖拽,那些无形之物在他身后张大了嘴。

他在说着什么,可是听不清楚。

没人能听清。

被擦抹出碳黑色指痕、血流不止的嘴唇轻轻碰撞。

——“他们饿了,他们想吃掉我们。可你视而不见。”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转过身去?

为什么迟迟不愿接受那捧花?

为什么当时要走开,要把那颗心摔在原地?

***

江彧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入眼的只有一个输液吊瓶,一片白乎乎的天花板,生了锈的吊扇挂钩。

吊针是从手背扎进去的,一根细管直通调节器。

他想说话,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江彧只好侧过脸,转头就瞥见一张竹制摇椅。前前后后轻摇慢晃,上面斜斜靠了个身影。

昏沉诡谲的光线里,那人的模样几乎是很多形容词所不能及的。

对方穿着一件仅盖过大腿根的短袖,估计底下只套了一条黑色短裤,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在病床护栏上。

他左手拿着一颗苹果,外皮简直鲜红欲滴,贴着纱布的右手慢条斯理地削着皮。

刀一顿一顿,果皮螺旋一样聚在衣褶前。江彧顿时口渴难忍,干等着对方削净最后一块。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在水润的果肉上咬了一大口。

江彧抬起手腕遮住眼睛。

“几点了?”

裘世焕嚼着苹果,似乎不意外他的苏醒:“不是几点了,应该是睡了几天了。”

江彧讷讷地问:“我睡了几天了?”

“两天。”

“这么久?有发生什么事吗?”

“有,好多事呢。”

“你说说看。”江彧紧张起来了。

“——那大叔答应我,你快点好起来,带我离开这里嘛。”

刀尖随意挑起果盘里的一块,递到江彧嘴边。

江彧哭笑不得。

“好,我答应你。”

裘世焕皱起了眉头。

“医院的伙食真的特别特别不好。他们叫的外卖连面包皮都是硬的,酸菜鱼特别咸,还放了好多辣椒。”

“就这样?”

“嗯。”裘世焕有些生气地点了点头,他撅起嘴,“对了,他们晚上还不开空调。”

他不满地拉开上衣领口,前胸几乎要拱到江彧眼前。

从翘起的顶端一路瞧下去,腹侧的鲨鱼线都透了出来。

“大叔,你知道的。我怕热……”

“太子爷,我现在是病号啊,你可别撩拨我。”

裘世焕充耳不闻,他掰开江彧蜷在护栏边的手,强行贴到了汗津津的胸口。

那团胸肌的触感相当卓绝,肌肤如丝绸般柔顺平滑,用力一捏都会微微变形。

以裘世焕的体格来说,他的肌肉并没有锻炼到极致,反倒匀称结实,腰部至大腿的线条尤其性感。

“你看看嘛,浑身都是汗。难受死了。”

“行,知道了。”江彧在他胸前捏了一把,咽了口唾沫,“等我能动了就带你去吃汉堡。”

“——好耶!啊,对了。”

“什么?”

“好像有一件什么事……他们说等你醒来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江彧到处张望。左手在,右手也在,被单下的两条腿也完好无缺,“我记得我身上的伤,不见得会缺什么部件啊?”

“我也不清楚算不算。”裘世焕盯着墙上的污渍出神,像是在回忆。半晌,他一敲手心,惊喜道,“我想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太子爷,你快点说。”

“大叔,你头发被剃了。”

“头、头发?”

“嗯,那个斑秃的大叔说是因为你脑袋受伤了。”

江彧皱着眉头细思着:“什么斑秃的大叔?——等等,你说我头发被剃了?”

他下意识就想坐起身找镜子。

膝盖都还没来得及折起,泛着水光的刀尖直接将他顶回了枕头里。

裘世焕咬了一口苹果,悠闲地晃着腿。

“他们也交代过,大叔不能随便起来哦。”

“我知道了。您先把危险物品收回去行吗……”

这时,有人从外头推开了病房的门。

瓦伦蒂娜拄着拐杖,满脸担忧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