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寡(第2/4页)

后殿灯火辉煌,用屏风隔开,秦钩高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他弯腰低头,将竹简放在桌案上。

世家众人觉得不太妙,刚要摆摆手让舞女们下去,没想到,秦钩又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了。

众人松了口气,收回挥推舞女的手。

秦钩从后殿出来,却没有重新在位置上坐下,而是径直走下玉阶,到了宫殿中。

他直接跨过一位公爷面前的桌案,走到他身后的宫灯前,用手指捻灭烛焰。

映在他眼里的烛光也猛地熄灭。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举起宫灯,狠狠地砸在地上。

一声巨响,秦钩怒吼:“我他妈的够给你们面子了!”

朝臣们还想要跪地请罪,秦钩一脚踹翻一张桌案,最后他们连求饶也顾不上,扭头就跑了。

好好的,又是一场闹剧。

这件事情之后,宫里再没办过宴会。

平时上朝,秦钩都在面前放一个屏风,他谁都不看,谁也不知道他在看谁,更不知道谁又是下一个被秦钩绞死的人。

除夕一过,很快就过了春天,很快又到了夏天。

某天晚上,宫里忽然来人,敲开皇都所有世家的门。

陛下传召,紧急入宫。

于是所有人连忙穿戴整齐,因为害怕,大多结伴入宫。

崔直将他们引到祭台下边,众人抬头,祭台上没亮灯,只有明亮的月光,秦钩疯子似的,架着脚,坐在祭台边缘,身边放着几大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随后崔直道:“各位大人,陛下有旨,请你们跪下。”

他们碍于秦钩威慑,只能战战兢兢地跪下。

崔直又道:“陛下有旨,你们都哭,哭出声来。”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人群中不知是哪里传出一个声音。

“今天是君后的忌日。”

于是他们瞬间明白过来,不敢再违抗圣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秦钩就坐在祭台上,看着他们,还笑似哭一般,勾了勾唇角。

他将手伸进身边的竹筐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一扬手,撒向空中。

柳絮似的东西飘了漫天,众人抬着头看,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直到落到身上,捡起来仔细一看,才辨认出来。

是玉屑。

他们震惊得一时间忘了哭,相对的,秦钩大哭出声。

他一面往空中抛撒玉屑,一面大喊,极其悲怆:“扶游,现在是冬天了,现在是冬天了,下雪了,你看,下雪了!”

秦钩将几大筐玉屑都送进风里。

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夜色死寂,什么都没有,秦钩像孩童一般手足无措,只能坐在原地大哭。

又一场闹剧。

*

这几场闹剧之后,秦钩在朝野上下的风评简直坏到了极点。

在世家眼里,他简直就是个几百年不出的暴君。

也是在这年秋天,晏知以西南王的名义,联合几个世家,起兵讨伐残暴无道的秦钩。

他只借了西南王是秦家人的便宜,真正掌权领兵的,还是晏知。

他原本是个儒将。

这一年里,叛军一路高歌猛进,所过之处,诸城大开城门相迎。

每日都有世家臣子叛逃,每日都有城池被攻陷,秦钩却一点都不急,照旧隔着屏风上朝,到后来连朝会都时去时不去。

一直到了燕鸣山下。

这时候燕鸣山上的陵寝还没建好,秦钩终于开始急了。

他故意让晏知造反,可没让晏知坏了扶游的清净。

再说了,晏知要在扶游面前把他大败,那他在扶游那里可就没有一点面子了。

不行,得让晏知的造反进度慢一点。

怀着这样的想法,秦钩披挂,御驾亲征。

外出打仗,他还把自己的窝给带上了——他和扶游成亲的青庐。

叛军也终于遇到铜墙铁壁,在燕鸣山前停下了脚步。

秦钩在前线打仗,后边仍旧在修建陵寝,一刻都不曾停工。

打着仗,秦钩过完了没有扶游的的第五年与第六年。

第七年,燕鸣山上的陵寝终于建成。

秦钩带着军队,回到皇都,将扶游的棺椁从临时的陵寝里挖出来,运往南边。

他一意孤行,用军队再次给扶游办了一次国丧。

国丧期间,晏知所率叛军,竟也偃旗息鼓,按兵不发。

国丧持续了三个月,秦钩抱着兵器,在燕鸣山外守了三个月。

这之后,双方交战,秦钩且战且退,就算抓住破绽也绝不还击。

他一步一步地将燕鸣山让渡给晏知,在晏知下令绕山而行、不得惊扰的时候,调转马头,率军离开。

*

又过了三个月,叛军依旧势如破竹,一路凯歌。

在第八年的春天,终于兵临皇都城下。

这天秦钩还在上朝。

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风,秦钩坐在屏风后面,身边放着扶游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