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三十五)昔去雪如花(第2/3页)

可还未将刀刃抽出,一只手却忽地从旁探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玉斜一怔,却被王小元拉往背向人群的一方,迈开步子奔跑。

“小…小元……”

王小元拉着她一面跑,一面回头嚷道,“师姐,咱们走!待跑出去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双拳难敌四手,纵使玉斜如今刀法已有小成,他们仍处下风。王小元一眼便看得出来,那容氏手下豢养着的人也都不弱,尤是人群里的一个着辫线袍的带剑侍卫。

只见那侍卫身形精瘦,可两手却粗圆,青筋迭起,眯缝的两眼里精光闪动。王小元与他对视时只觉战栗,那似是个江湖好手。

“我们退回天山门去!”王小元身上出了层冷汗,叫道,“或者…从别处去庭州!”

身边传来呼啸风声,一转头,只见得身后尽是飞驰的马影。狭隘山道上骏马飞蹄,容氏率着众人扑袭而来,像一团团翻卷的墨云。

玉斜忽而用力甩开了王小元的手。王小元惊愕回头,只见她毅然回身,握上刀柄。

“你走罢,师弟。”

少女说,“我和你一样,也有心瘴。”

长刀出鞘,锋刃如同一道自苍穹间流泻而下的天光,刃尖映出星点寒芒。王小元没抓住玉斜的手,她像疾风一般向人群掠去,尽显锋芒,再不见往日温柔模样。

那心瘴是她的过往。恨意在她的血液里流淌,无论多少个日夜都难以磨灭。她忽而觉得有些可笑,明明自己也难逃俗世牵绊,却对王小元口口声声地说玉白刀法非静心平意地修习不可。

一刀劈出,斩的是脚下积雪,扬起大片雪雾,迷住追袭之人的双目。玉斜如飞蝶般穿梭于雪尘之中,她伸手抽下腰间素带,紧紧地拧了几圈,绕在云杉树间。

马蹄疾奔而来,绊到了素带上,受惊之下乱了步子,昂首嘶鸣。伏卧在雪雾中的玉斜乘机伸手揪住马鬃,飞身而上,一刀斩下了容氏家丁的手指。

痛嚎声此起彼伏地在林中响起。

长刀沾了血,弥散开的血腥味令玉斜作呕。她直直盯着雪上的殷红雪点,只觉仿佛心里有一方净处被玷污。下一刻,她又旋身一斩,使出“玉雪辉寒”的刀招,斩断马腿。

大股血花飞溅,马嘶声、呻吟声不息。她想起娘亲与姊妹锦衣华美,在堂中齐坐欢笑的景象,又想起朱户凋敝、残花败草的府园,一时仿佛被仇痛攫住了心神。

“鬼…那娘们太狠……是恶鬼!”

白衣少女对容氏家丁惊惶的呼声充耳不闻,她站在一片血泊间,清丽的面庞上溅满鲜血,神色却是淡淡的。

一支飞刀忽而从身后激射而来。玉斜始料未及,闪身时慢了些,刀刃擦破了面颊。

掷飞刀的是一个着辫线袍子、背阔胸宽的侍卫,他眯着两眼,笑嘻嘻地跳下马,从背上解了只铁牌,把在手里,另一只手抽出剑,剑尖向她比划了两周。

“姑娘,你这一手功夫真俊。”他笑眯眯地道,“在下来向你讨教两手,成么?”

王小元浑身一颤,被那人的笑容惊起了一身寒毛,喝道:“别和他交手,师姐!”

他在恶人沟里待得久,最是知晓恶人的模样。凡是藏着坏心思的人,脸上笑得便愈发甜蜜。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的人,往往傲睨天下万物。

玉斜柳眉紧蹙,她踱着步子,与那侍卫缓缓周旋。雪片在二人间纷纷扬扬地落下,静默只延续了片刻,两人突地拔剑出刀,尖锐长啸的疾风荡开漫天琼花!

侍卫使剑的手段炉火纯青。他疾步上前,足尖踏上杉木,身影飞速于林间奔梭,像有三四个影子同时在闪动,从四面八方刺向玉斜。结实的臂膀犹如抡锤一般将钢剑高举,一下、两下、三下,死死地夯击着举刀相抵的那个少女。

“天山门的刀都似绣花针一般,学来好看,使起来却不大有用。”他从容地笑道,“姑娘,绣花针都能刺衣裳几个小窟窿,你这刀却碰不着我的衣角啊。”

玉斜从剑下闪过,袍袖如白羽般飘飞。她身子伏得极低,侍卫一剑刺向下方时,她忽地抬腿一踩,革靴底踏在剑刃上。

“花儿,不是在你衣裳上绣。”她冷眼看着那侍卫,从齿缝间缓缓吐字,“而是在你身上皮肉里绣!”

长刀一挥,劈向侍卫。侍卫矮身一避,却被刃尖劈裂了耳廓。他伸手一摸,只见手心里汩汩流淌着殷红热血,面上的从容神色倏然变了。

容氏次子容将钟在后头冷冷地望着,把手里冒着热气的酒囊丢进雪里,冷漠地发令:

“所有人听令,给老子捉住这贱婢子,斩断手脚也无妨。”

他从袖里拿出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没了手脚,正好跑不走。若是她不听话,杀了也没事儿。只留下头,面皮也能卖个好价钱。她姊妹挣的银子已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