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页)

他游走在商贾名家之间企图为日军正名让日军的侵略得到名人富人的支持。

“宁明志做的一切,超过了他想救助沈先生的初心。他见到了国家的羸弱,发现了日本的强大。他吹嘘日本工匠精神,他追捧日本对中国的研究保护。”

“他想天皇来做中国人的主子,他希望高贵的日本人来改造无可救药的中国人!”

樊成云的讽刺,一如他每次提及宁明志的时候。

深恶痛绝,声色俱厉。

他哂笑道:“每每我说起这些,你都要问:我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情的?”

钟应点点头,他确实常常这样问。

那一段心酸往事早已经没有人能够讲述,仅凭一些保存下来的报纸新闻,外人完全可以辩驳道:

宁明志不过是逼于无奈罢了!他想活命,去做汉奸又有什么错!

唯独师父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宁明志没有无奈,他是心甘情愿,他连灵魂都卖给了刽子手!

钟应想知道缘由,更想知道凭据。

因为口说无凭的事情,必须要有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叫人信服,才能告诉那些为无耻之徒辩驳的理中客们——

什么是事实真相!

樊成云笑着看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温柔悲戚,低低说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爷爷告诉我的。”

钟应瞪大眼睛,更加无法理解,“爷爷他又是从哪里——”

他的问题戛然而止,因为他想起了静子女士的痛哭哀求。

学文、学文,别人都是为了载宁大师,只有她是为了学文。

樊成云见钟应愣住,就知道自己聪明的徒弟能够猜想到背后的关键。

他惨淡一笑,说道:“当然是宁明志亲口告诉他的。”

无凭无据,却有当事人的亲口证词!

樊成云收回手,沉默的看着林望归的遗像。

“那个老不死的载宁闻志,到现在还崇敬着他的日本天皇呢。”

前往日本的旅途,钟应空手出发,独自一人,身边却有很多人。

载宁静子、她的助理,还有许许多多载宁大师的门徒。

他们都笑容灿烂,发自内心认为自己为大师达成所愿,心生骄傲。

整架飞机都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日语,兴高采烈的感慨不虚此行。

钟应成为了樊成云的代言人,更是年轻有为的音乐家。

他在意大利、奥地利的演出,已经叫他声名远播,哪怕没有任何的音像资料,众人也能从新闻报道、网络讨论里清楚知道——

钟应,会弹奏失传的十弦琴,还会弹奏古韵犹存的南音琵琶。

他们本就是敬畏日本传统音乐的门徒,自然对钟应毕恭毕敬。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礼貌客气,钟应也一言不发。

他眺望窗外厚重层云,进行过无数次长途跋涉的飞行,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思绪凝重、精神疲惫。

五年来,钟应随着师父去遍欧洲,却没有踏足过近在咫尺的日本。

遗音雅社留存的手稿、日记,字字句句都染上了沈聆的鲜血,叫他对这个崇尚菊与刀的国家,充满了深思。

他欣赏古典文化、尊重历史传承,但他绝不可能因为一些光辉灿烂的流行,就放下他的成见。

樊成云固执。

他是樊成云一手培养的徒弟,只不过是固执在了另一个层面。

飞机轰鸣降落机场,静子率先起身,竟然先问过钟应。

“钟先生。”即使钟应算她晚辈的晚辈,她仍旧礼貌的说道,“待会由我,陪伴您去载宁宅院。”

载宁家族的老宅院,坐落在安静僻远的名古屋。

车辆缓慢的行驶,只有静子苍老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告诉钟应,他们的期待。

“父亲一直欣赏樊先生的古琴,宅院里始终播放着樊先生的《高山》《流水》。所以,他此生唯一愿望,就是希望能听樊先生现场弹奏七弦琴。”

当然,樊成云没来,这样的重任就落在了钟应身上。

静子说:“您没有带琴,如果不介意的话——”

“介意。”

钟应沉默聆听,打断了静子女士耐心温和的说明。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血痂干涸的伤口,触目惊心。

“我伤了手,所以没带琴。”

静子沧桑的脸色顿时凝重,“我会为您请最好的医生,等您的手养好了伤……”

“我不会给宁明志弹琴。”

钟应明确的告诉她,“而且,我也不是来给他演奏古琴,我只是来取他带走的筑和爷爷生前的影像。”

霎时,车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沉闷。

静子身边的助理,面面相觑,都在寻找依靠似的看向静子。

可静子直愣愣的盯着钟应,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知道了,我试试吧。”

车厢重回安静,钟应丝毫不觉得自己为难一位善良老妇人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