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容离慢腾腾转了眼眸,看向蒙芫离开的方向。她身子一歪,摸着脸自说自话:“看来三娘打得还不够响亮,竟未叫爹瞧出这脸上的古怪。”

“姑娘!”小芙跺起脚。

“看来下回还得指着脸,问爹能不能瞧出个究竟。”容离微微摇头,嘴角一提,笑得凉飕飕的。

小芙心下一惊,心道自家姑娘当真变了个样,“可既然老爷回来了,姑娘为何不将这事告诉老爷?”

“他还要走,再过段时日便会去篷州,待他回了篷州,你说三娘如何待我?”容离说。

“篷州的分局现下不是四少爷在管么,老爷为何还要回去?”小芙不解。

容离摇头不说,这些事她已走过一遭,如何会不知道。

兰院那窄小的屋子被收拾了出来,屋子暖烘烘的,想来是地龙燃起来了。

寻常人家哪挖得起地龙,这祁安地带也就容府算得上富甲一方。容家行的是镖局的行当,分局遍布四地,将几处的生意都给操纵住了。

容离进了屋,原先没在意,在往窗外看去时,才发觉兰院的树上悬着个人影,隐约可见是个女子。她心知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吊在树上,而今她看见的,必定是鬼。

小芙跟在边上,正要把装满衣裳的竹箱放下,问道:“姑娘,怎么停了?”

“瞧见了个东西。”容离抬手捏紧了领口,苍白的脸埋在狐毛里。

小芙循着她的眸光望去,却什么也未见着,疑惑问:“姑娘瞧见了什么呀?”

容离微微抿着唇,只见那吊死鬼蓦地转头,脖颈被一根细绳勒着。

那绳似乎要将这鬼物的脖子给勒断,显然已深深嵌进了皮肉里去。

鲜红的血沿着这鬼物的脖颈汩汩流下,将她身上那破旧的衣裳给染红了,血一滴滴自她鞋尖滴落,将泥地染得一片通红。

容离埋在狐裘里的脖颈微微一动,嗅见了一股古怪的气味,潮湿腥臭,这莫非便是……鬼气?

“姑娘,姑娘?”小芙纳闷了,又道:“姑娘,咱还是把窗关上吧,这外边的风可真是太大了,可莫要将身子给吹病了。”

容离却未收敛眸光,隐约觉得这鬼物的面容有些熟悉,她的唇摩挲着遮到下颌的绒毛,一张一合地说:“你可曾记得四年前的腊月。”

“欸?”小芙眼眸一转,伸手将容离那绣着狐毛的兜帽给拉了起来,将她那被风给吹得乱腾腾的头发给盖住了。

“那一日,这兰院里可是出过什么事。”容离见那鬼物直勾勾地盯她,缓缓后退了一步,将眸光斜向了别处。

“啊,”小芙怔了一瞬,望着自家姑娘惨白的面色,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半晌才小声道:“那年腊月,似是有个侍女自缢了。”

“因何自缢?”容离问道。

“似是同府外之人私通,三夫人要验她的身,还道她不检点什么的,她当天就自缢了。”小芙道。

容离笑了一下,“三娘当真了不得。”

小芙:“当时这婢女还挺受老爷青睐的,做事也十分仔细用心,模样长得有三分像……”

“像谁?”容离心里已有了答案。

小芙小声道:“大夫人。”

容离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姑娘怎忽然提这事?”小芙拉着她,眼中忧心忡忡的,又道:“姑娘,咱把窗关了吧。”

在树上自缢的女鬼许是察觉到身上落了一道目光,于是慢腾腾地侧过头,嘴里发出干哑的“啊啊”声,连一个字音也吐不出来,漆黑的眼直勾勾盯向容离。

容离气息微滞,将窗给合上了,一把拉下兜帽,坐到鼓凳上慢慢喘气,光从竹院走到这儿,已叫她头晕目眩。

小芙收拾起东西,一边发着牢骚:“这月的月钱还未取到,那管账的不知何时被三夫人收买了,日日都说迟一些便发过来,也不知要迟到几时。”

“爹既已回来,还怕她不给么。”容离轻声道,她眼眸一转,朝那收拾东西的丫头勾了勾手指头。

小芙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姑娘?”

“我那嵌白玉的紫檀盒里还有些铜板,你替我出去抓几副药。”容离压低了声音说。

“抓什么药?”小芙一紧张,一双眼圆圆瞪着,“姑娘可是哪儿不舒服了,可要唤府医过来?”

“不,你出府替我抓。”容离眼梢一扬,“你可记得二夫人是如何死的,我病了这么久,府医可曾照看过我几次?”

“府医莫非也被三夫人收买了,可、可如今老爷回来了,她如何敢?”小芙气得嘴唇发抖。

“让你去你便去,得赶紧了,日落之前快些回来。”容离想朝窗外看了一眼,可惜窗棂上糊着纸,也瞧不见天色。

小芙连忙颔首,将嵌白玉紫檀盒里的铜板全取了出来,一边问:“姑娘要抓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