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情因甚相辜负(一)

“你瞧着脸色不好。”入了寝殿落座后,秦淮瑾看着对面的人柔声道,“眼下有些许乌青,是没休息好?”

事实上这几日孟霜晚确实没怎么睡好。

她夜间总是惊醒,然后便再睡不着了。

“这几日天热了些,夜间便有些辗转难眠,不是什么大事。”见他关心自己,孟霜晚唇边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她虽几年前小产过,每每信期也总是疼痛不止,可平日倒也正常,同旁人一样,天热了便觉着难受。

行宫本是避暑之处,原本应当比皇城要凉爽不少,可偏偏今岁不知怎的,天气愈热,竟到了连身处行宫都叫人有些难以忍受的地步。

孟霜晚这几日难眠,倒也有一部分这原因。

“若实在热得难受,叫人去取冰便是。”

虽则眼下是在行宫,储冰量并不如皇城,可身为皇后,想要冰倒也不是难事。

秦淮瑾说完后又想起一事,便又嘱咐了句。

“只是尚药局的人说了,你身子受不得凉,白日将冰放在殿内降温便罢了,入夜了记得叫人搬走,切勿贪凉。”

孟霜晚便轻轻应了声。

“臣妾一定记着陛下的话。”

她说话时,唇角带笑,眼波温柔,瞧着便是一副乖顺温良的模样,倒叫秦淮瑾心中悦然。

他想着敏才人说的没错,皇后始终是心系于他的,前几日倒是他言语有些严苛了。

思及此,他不禁开口道:“朕今日来,倒是来向梓童致歉的。”

孟霜晚微怔。

“陛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便见对方已经起身,接着站在了她身前。

“前几日的事,是朕说的有些过了,你是六宫之主,过问郑婕妤的事本就应当。”

孟霜晚未料到他竟会主动提起此事,原本她都已经选择忘掉了的。

因为在被他冷落了几日后,再看见他时,心中所有的委屈便霎时烟消云散了。再者,他既是她的夫君,同时也是大恒的天子,又岂会因着这点小事而道歉?

谁知今日他不仅来了,还亲自开口跟她致歉。

孟霜晚便忙开口。

“前几日是臣妾鲁莽了,幸而陛下宽怀,并未同臣妾计较。”

“你是朕的妻,怎么算鲁莽?”秦淮瑾说着,从袖中拿出精巧的锦盒,“这是朕今日去山下时专程替你买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修长的指尖将那锦盒打开,一只雕工精致的牡丹发钗静静躺着。

“这……”孟霜晚有些惊讶,“给臣妾的?”

秦淮瑾笑着颔首。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只是见着了觉着适合你,便买了回来。”

孟霜晚实在没想到陛下在同敏才人出去时还会想着自己,心中有喜悦蔓延开来。

“臣妾很喜欢。”她说着,指尖将那发钗拿起,接着细细端详着,“都说尚功局的手艺好,眼下看来,民间的这些首饰比起尚功局的,倒多了许多野趣,不似那些女官做的唯有精致,却少了心思。”

其实这发钗也不过是寻常手艺,和尚功局的人丝毫比不得,不过因着送的人是陛下,所以孟霜晚才格外喜欢罢了。

秦淮瑾见她这样喜欢,便高兴道:“梓童收了这发钗,便代表你不生朕的气了。”

孟霜晚便道:“陛下哪的话,臣妾从未生陛下的气。”

“你不生气,朕倒气自己。”他说着,将那发钗从孟霜晚的掌心中拿走,“梓童如此贤良,朕先前只怕是昏了头,才会那样说。”

秦淮瑾说话时,手下的动作没停,他将那发钗轻轻插入孟霜晚的云鬓之中,末了了道。

“日后朕再不会叫梓童难过了。”

孟霜晚这才抬手,轻触了下自己发间的发钗。

“陛下能时常来陪臣妾说说话,臣妾便满足了。”

她想,前些日子自己应是太敏感了些。

敏才人毕竟是宫嫔,陛下待她虽比旁人特殊些,可到底也没出格,自己因着一些琐碎的事而不高兴,着实不该。

陛下今日亲自来温言轻哄,便代表心中始终将她当做发妻。

既如此,她不该计较这么多的。

否则倒平白失了一国之母的气度。

思及此,她指尖不禁又摸了摸那牡丹发钗。

虽不贵重,心意却难得。

她于是顺着心意说了一句。

“臣妾倒有些对不住敏娘子。陛下本是同她一道下山游玩,却替臣妾买了东西,岂非叫她心中不适?”

秦淮瑾闻言便摆摆手。

“朕为梓童买东西,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孟霜晚无奈一笑,正要开口,却在听得对方下一句时,忽然止住声音。

“况,这发钗就是她替朕选的,说是牡丹和你最配。”

“陛、陛下说什么?”若非亲耳听见,孟霜晚几乎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这发钗……发钗是敏娘子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