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主君如此(第2/2页)

“何出此言?”嬴祝问道。

“我们出了庾岭,入南海、象郡,直至日南,就等于是替赵和打通一条南进道路,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他落得坐享其成。但若我们露出跓足经营之态,他必会又大兵压来,不让我们有片刻安生!”陈偍道。

嬴祝觉得陈偍的猜想有可能是真的。

他恨恨地道:“都怪诸葛瑜这村夫……若非此人,董师不会重病,我等也不会如此狼狈。陈卿,我欲遣死士剑客,前去刺杀诸葛瑜,你觉得如何?”

嬴祝是真心恨诸葛瑜,此时他再蠢,也清楚诸葛瑜所献的南征之计其实是不怀好意了。

倒不是说不该南征,这南征之策,在当时情形下是只能暗中施行而不可公开的。毕竟原本江南三郡的各方势力,是面对赵和的压力下抱团取暖,大伙都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才能勉强做到团结一心。可南征之策一公开,九姓十一家就想着在日南去给自己打一大片田地、抢一大堆人口,江南大族则因为不愿意背井离乡也不愿意为九姓十一家的利益出钱出人出力,嬴祝阵营这两大支柱产生根本性的分歧,整个势力分崩离析就在所难免了。

本地世族的想法很简单,九姓十一家这种外来户可以撑不住了逃跑,他们这些地头蛇却不愿意跟着当丧家之犬。既然如此,倒不如出卖嬴祝和九姓十一家,或许还能在赵和那里换个好价钱。故此,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就打开浔阳城门,放了北军过江,而且还一路配合,所以曾灿才能进军如此迅速。

总之在嬴祝看来,所有的责任,都是诸葛瑜的。至于自己是不是因为愚蠢而中计,是不是因为急躁而误了事,是不是因为器量狭小而欲杀诸葛瑜——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责任只有可能是别人的,绝对不能是自己的。

陈偍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勉强道:“陛下安知诸葛瑜身在何处?”

“此人献此毒计,必然会得赵逆重用,想来他已经北上咸阳,邀官请赏了——他害了董师,朕如何能不替董师复仇?”嬴祝看了看左右,“陈卿,你们陈氏应当还有些势力?陈氏养了死士吧,请陈卿派一死士,为我……为董师报此仇,待事情了却之后,陈卿便是我的相国!”

陈偍用古怪的目光看了嬴祝一眼,见嬴祝目露凶光,稍稍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臣便勉力去做上一做……”

“那就有劳卿了。”嬴祝大喜,然后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不免有些忧虑:“庾岭隘口还有多远?”

“距离庾岭路途尚远,陛下……”陈偍正开口说话之时,突然间前方一阵骚动,陈偍当即闭口不言。

嬴祝听得离庾岭远,原本就心烦气躁,看到前方骚动,更是恼怒,当即喝道:“前面发生何事,为何如此?”

自有人到前面去打听,片刻之后回来禀道:“是一老吏拦在前头叫闹。”

“老吏?”嬴祝冷笑起来:“杀了!”

“且慢。”听他开口就杀人,陈偍忙拦住道:“陛下,此用人之时也……”

“再用人之时,也不在乎一二老朽!”嬴祝面上闪过戾色:“不过陈卿既是为其求情,且饶他一命,给我乱棍打开!”

陈偍还待再劝,但看到嬴祝的神情,不由默然起来。

没有董伯予在,谁还能够劝得住嬴祝?

那老吏挨了数棍,只能退下,当他退至道旁之后,却见嬴祝在马上摇摆而过,连瞧都不往他这瞧一眼。老吏自己面带怒意,他身边的两个伴当更是毫不掩饰杀气。

“兄长,这样的主君,你还要跟着么?”其左之人低声道。

“早就知晓这竖子不是东西,若不是董相邀请,我又为何跑到这里来……我若去投护国公,难道还没有一个郡守做做么?”老吏捋须道。

“就是就是,只凭兄长当年在齐郡与护国公的交情,封侯也未必不可啊。”另一人道。

老吏嘿嘿笑了两声,又揪了揪自己的美髯。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的话语是在吹捧他,他当初与赵和有什么交情,无非在任定陶尉的时候,恰好赵和赶往齐郡,途中发生了交集,最后还以他弃官不做了结。

虽然他暗地里还是给了赵和一些帮助,但凭这点点功劳,连赵和的面前都凑不去,更别提拜官封爵了。否则也不会跑到鄱阳之后,凑到董伯予面前去求官,而不是北返投靠赵和了。

“当年的事情就不提了,今日的事情是……咱们要想荣华富贵,只怕还应在咱们这位陛下身上。”此老吏待嬴祝走得稍远之后,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