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页)

“刘大娘,儿了搬走了你可随心了。”帮忙的人打趣她。

她还跟着人傻乐呢,边上又有人说了:“可不光刘大娘随心,彩凤和红梅也算熬出来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头一个跟夏菊花搭话的人。

头一个人就回以同样深长的笑容:“都熬出来了,熬出来了。今天是两家的喜事,快点搬别误了工夫。”

夏菊花愣在当地,就跟今天被大孙子推出门立在紧闭的院门一模一样。她话少并不是心眼少,听出了说话人的意思。

两家的喜事,两家里没有她。都熬出来了,熬出来的人里也不是她。

反而,她是那个让人不得不熬、离开她成了喜事的那个人。

当时的刺痛,随着大孙子的一推,今天生生的重新在心里剜了个洞。

“你少来看几次天天,孩子还能更好点……”大孙子的声音,循环的在夏菊花脑子里回响。

“不见,孩子能更好点,更好点……那就永远不见吧。”夏菊花仍然在苦笑,她的手却稳稳的把攥得皱巴巴的黄纸包中的粉末,倒进面前的杯子里。

屋里的灯光依然昏暗,夏菊花却仿佛看到了细碎的粉末,一点一点在水中融化开,慢慢的充满整个杯子。温热的水杯,并不能让夏菊花感觉到温暖,她的心、她的肉、她的骨都是冰冷的。

用尽了全身力气,夏菊花才把杯子送到自己嘴边,那嘴边还含着苦笑。她能想象得到,明天或是几天之后别人发现她的身体已经不会呼吸,一定还会对自己的儿孙们说:这是喜事,总算是熬出来了。

谁不是熬着呢?只不过有人的煎熬被人看在眼里同情,有人的煎熬没人注意,或者注意了,却成了别人的煎熬。

本以为把杯子送到嘴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需要缓一缓才行,谁知身体里竟然还残存着一丝力量,足够夏菊花把杯子倾斜到嘴边,让已经融合了粉末的温水灌进了嘴里。

温水滑进喉咙的瞬间,终是让人温暖了一点儿,思维打开闸门一样,一辈子的经历不断浮现在夏菊花的眼前。两颗豆大的泪滴,如同夏菊花的悔恨与不甘一样,从颤抖的眼角溢出。

如果让她重新活一辈子,她再也不会让人叫自己极品,更不会努力维持什么一碗水端平——她谁也不偏心,就向着自己!

“娘,你这是咋啦?”

谁,谁在问自己?夏菊花没睁眼,嘴角习惯性的苦笑: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老院里除了自己没别人,儿孙们巴不得自己永远不出现在他们眼前,说不定自己都臭了,他们才会被人找来处理自己的后事吧。

“娘,是不是红梅倒的水太热了,我让她给你换一杯?”

红梅?夏菊花觉得自己听到了小儿子的声音,嘴角的苦笑不由带了些嘲讽,如果不是娶进了那个搅家精,自己也成不了别人嘴里的极品婆婆吧。

“奶,奶。”有谁抱住了夏菊花的大腿,一声声的小奶音,跟重孙子有点象。

不想了,不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自己还真象人家嫌弃的那样,临死都不消停,还想着听到重孙子的声音呢,人家老子都告诉自己别去看人家了。

“娘,你是嫌红糖放的少了吗,我再去给你添点。”如同指甲刮过破洋铁片子似的声音,是小儿媳妇孙红梅的标记,也是夏菊花后半辈子被人称为极品婆婆的始作涌者。

听到这个声音,夏菊花猛地睁开眼睛,她要把孙红梅的脸记住了,如果真有下辈子,一定记得离长这张脸的人远一点。

屋子里突然明亮了许多,夏菊花发现儿子媳妇们竟然真的出现在堂屋,更让人惊奇的是,一个个看上去年轻太多了,完全是老二刚结婚时候的样子。

他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年轻了?夏菊花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儿子媳妇们,发现他们小儿子两口子还好点儿,大儿子两口竟然穿着补丁衣裳。

这是又想把什么屎盆子扣到自己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