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眼泪止不住,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停住。

每个人可能都有过这种哭法,就是一哭就收不住,到最后几乎能被自己眼泪呛到,止不住,不停抽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谁劝都不管用。

纪忆年幼时,曾有过那么一次。

这是第二次。

季成阳劝了两句,听到她一直抽泣着,莫名就有些急躁,可还是压抑着:“乖,不哭了,做完手术就会好。”

“百,百分百,会好吗?”她抽泣,说话就断断续续地。

想要控制自己情绪,完全没可能。

季成阳不是个习惯说谎的人,确切说他有一定的道德洁癖,从不说谎。他沉默着,忽然就不说话了。纪忆看着他白纱布以下的半张脸,更慌了:“告诉我实话,好吗……”

“是脑肿瘤压迫了视神经,暂时失明,”所以要尽快安排手术,”季成阳还是决定说实话,“手术完应该会好。”

她完全没想到,会有更可怕的词出现。

还能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脑肿瘤,光是这三个字出现在他身上就觉得很残忍。怎么可能是肿瘤,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征兆……

“是……癌症吗?”

“是不是恶性肿瘤,要手术后才能确认。”

季成阳很快叫来护士,让人给她叫一辆出租车,开到楼下送她回去。纪忆来时花了半个多小时,在这个房间没到十分钟就要被送走,她不愿意离开,可没有借口,尤其在季成阳还这么坚持的情况下。

她不是他的家人,找不到借口陪伴。

“我明天能再来看你吗?”纪忆紧紧盯着他。

季成阳松开手。

她在他面前,唯恐他摇头,或者说个“不”字。

幸好,他最后点了头。

纪忆跟着护士走出门,看到季成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没有按照往常惯例去找打火机,只是用一只手在把玩着。白色的香烟,在他的两根手指之间轻转着,他的半张脸都隐藏在了白纱布之后,看不清面容,更看不清情绪。

纪忆不敢再打扰他,走到外边,忽然就拉住了护士的袖子:“他真不是恶性肿瘤吗?”

护士表情挺严肃的:“术后才能最后确认。”

话音里,似乎不太乐观的感觉。

纪忆心又沉下来,已经哭肿的眼睛,很快又红了。

不过这次她没哭,她很少很少在外人面前哭,这么红着眼睛下楼,竟然碰到了院儿里的一位阿姨,也是家里人生病住院,并不是和季成阳住一层楼。阿姨看到纪忆,很奇怪问了句她怎么忽然来301了?第一反应是纪忆的家里人病了。

纪忆忽然想到二婶曾经说的,就没交待实话,只说自己一个同学病了,来看看。

倒是阿姨和她闲话时,主动说起了住在她楼上的季家小儿子:“多可惜一孩子啊,才那么大就脑肿瘤了,说很可能是恶性呢。这马上就过年了,还要在医院住,哎。”

马上就要过年了。

纪忆恍惚想起,好像就是在24号?没几年就新年了。

回去的路上,她从出租车窗看外边,看到有个妈妈骑车带着自己的女儿。由于风太大,最后只得跳下车,推车。纪忆想要收回视线时,一阵大风刚好把小女孩的围巾吹散了,小女孩大喊大叫,妈妈忙停下,把围巾在女孩脖子上绕好。

车开过这对母女身边。

纪忆扭过头,看着路灯下,那个妈妈继续推着自行车顶风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觉得想看,特别想看这种让人觉得幸福的画面。

“小姑娘你怕不怕冷?”司机在身边说,“我能开窗抽根烟吗?”

她摇头:“您抽吧,我没事儿。”

司机打开车窗的一瞬,有股寒气钻进车里。她有些冷,想起很多年前在亚丁风景区,他在篝火前,脸映着火光,祝自己生日快乐的笑容。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比雪山夜空的星星还要漂亮的眼睛,那时候映着篝火,也映着自己……

第二天,她试着打电话探了探口风,觉得暖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但季成阳住在301,本就是军人和家属习惯去的医院,不可能季家的人不知道……应该是故意瞒着暖暖吧?想等手术后,确认了病情再告诉她?

如果是恶性肿瘤……

纪忆不愿意再深想,她收拾自己的书包。她要去陪着他。

等在门口换了鞋,她却记起今天爸妈会回来,据说是过年没时间了,就赶在过年前回来看看。她放下书包,竟然头一次心神不宁地忘掉了期盼,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时钟。不出所料,爸妈比原定说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先后到这里。

仍旧是给她买的零食,还有两件新年衣服。

“怎么不去试试啊?”同样也刚到的二婶,还不忘笑呵呵地催促,“多好看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