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2/3页)

他还没有说完话,脸上的表情就突然间凝固住了。冯润刚才趁他走近之际,已从舞袖中取出近一尺长的短剑,狠狠地扎在元宏胸口。

元宏望着自己的胸口,血从那里不断流出来,洇湿了他打着补丁的衣服。

这一辈子,他既不讲究衣食住行,也以诚待人,宽容仁恕,好学上进,多年来南征北战、读书万卷,事太后至孝,待冯润至诚,可到底他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而这些女人也一个个地辜负他的深情?

“莲儿,为什么这么对朕?”元宏捂着自己的胸口,冯润没学过武,力气也小,这一剑扎在了元宏的两根肋骨之间,并没扎穿他的胸口,却扎碎了他的心,“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

“我的心狠?”冯润退后一步,诡异地笑着,“不狠就能活下来了吗?高秀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这辈子医活了无数百姓,也医好了你的病,民间甚至管他叫高菩萨。可你们呢,你们却欺辱、折磨我的高秀,你把他五马分尸,尸块抛到荒坟里去喂狗……拓跋宏,该死的是你,你为功名活了一生,却用挂在嘴角上的深情骗得我历尽劫波!”

“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向往功名?”元宏凄凉地笑道。

“不,我的高秀就不会,在他心中,功名从没有心爱的女人重要。拓跋宏,你口口声声说深爱我,我告诉你,爱是什么,爱是生死不弃的守护,爱是万里追随的陪伴,爱是岁月不移的惦记,爱是毫无功利心的依恋,高秀他死了,可在我心底,他永远都活着!”

元宏痛得流出了眼泪,不,不是身体的痛,是心,她终于亲口承认了,她真爱的,是那个连尸骨都找不到的高秀。

元宏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浑身已是鲜血淋漓的元宏,犹自望着冯润,喃喃地道:“莲儿,当年的深情,昔时的甜蜜,只要你心底仍然留有刹那,朕也愿恕你、饶你、不怪罪你……可惜……可惜连那个刹那,你都已经狠心丢了……”

“丢了又怎样?”冯润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伸手狠狠将插在元宏胸口的短剑拔了下来,又要再向元宏胸前插去,“拓跋宏,只要你一死,这江山,这天下,都是我的,都是我们北燕冯家的!”

元宏一把扭住她的胳膊,大喝道:“来人!”

军士疾步入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忙上前制住冯润,扶住摇摇欲坠的元宏。

任城王元澄等人也闻讯赶来,冯润见大势已去,只得将短剑丢在地下,跪地求饶道:“皇上,臣妾听彭城公主说皇上要赐死臣妾,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皇上饶命!”

元宏连胸前的伤口都没有捂,他只是凄凉绝望地望着面前那个女人,二十几年的美好记忆也抵不了这一刻真相撕破的惨痛,多么好,他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身体,被这一剑刺成重伤,也许同样活不到明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刻。

随侍的刘腾和白整,七手八脚为元宏涂好了伤药,扎好了伤口。

元宏坐在香案边,静静地道:“拿布来,把朕的耳朵扎上。”

刘腾不明其意,但还是用一块布将元宏的耳朵扎了起来。

“扎紧一点,朕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刘腾又加了一块布,紧紧扎住元宏的双耳。

元恪不明父皇用意,站到元宏身边侍候着。

元宏最后望了一眼冯润,将自己腰上的汗巾解下来扔在地下,背过身去,再也不看那个脸庞已经扭曲变形的女人,吩咐道:“刘腾,白整,你们就在这里勒死皇后,放入棺材里,在清缘寺停棺两天,等朕也死了,恪儿,你就将父皇和皇后同棺共椁,一起葬入长陵。”

“不!”冯润咆哮着,痛哭着,从军士手中挣扎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元宏身边扑去,“皇上饶命,莲儿从今天起再也不敢负心了,莲儿知错了!”

元恪不屑地一挥手,两名军士按住冯润的胳膊,刘腾拾起了地下的汗巾,绕在冯润的脖子上,与白整一左一右使着劲。

冯润的哭叫声越来越高亢尖锐凄惨,可香案前的元宏,却连头都没有回过一下,或许他早知道自己无法经受住冯润的恳求与痛哭声,才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有不远处静室里,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胡容筝,望见元宏眼中泪水汹涌着,与脸上的血水交织,不断往下滴落,竟显得比身后的冯润还要凄惨。

这男子是大魏的皇帝,那女子是大魏的皇后,他们是当今这最强盛王朝里最至高无上的一对夫妻,可眼前这一幕,却堪称人间惨剧。

被勒得舌头都吐出来的冯润,犹然在绝望中狂叫道:“元宏,你混账,什么假惺惺的情意,什么结发夫妻,全都是假的,人心是最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我手中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