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谁与争锋

阳信公主出了一回神,便带着侍从们往自己母亲王夫人居住的猗兰殿大步走去。

王夫人的住处,是妃嫔中离刘启最接近的,人们都说,这是因为她肚子争气,生了个气概英挺、相貌不凡的好儿子刘彻。

据说,王夫人生刘彻的前夜,曾经梦日入怀,而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启,也梦见高祖刘邦亲自向他交代:“此儿异日一定会光大汉室。”极为相信梦兆的刘启,因此对刘彻爱若珍宝,一待登基为皇帝后,刘启便在自己住的温室殿后,特地为王夫人和她的四个儿女建起了宫中最豪华的殿室——猗兰殿。

还没有转过回廊角,便听见一片少年郎的喧哗声迎面扑来,阳信公主知道,这是她的长兄太子荣。

果然,一群衣饰华丽而鲜明、神气活现的侍卫,众星捧月一般,拥着长方脸庞、皮肤白净、身材适中的东宫太子刘荣,和走在太子荣身边的虎背熊腰的江都王刘非,大步向温室殿走去。

“公主,前面是太子殿下和江都王陛下。”名叫如意的贴身侍儿,低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在路边让他们?”

“不让!”阳信公主一边斩钉截铁地说着,一边加快了步伐,“我凭什么让他们?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儿,难道我是个女孩子,就输给了他们么?就低他们一等么?”

“阳信!”不远处,太子荣朗声笑着,大声招呼着这个美丽豪爽的妹妹。

太子荣的母亲栗姬,是刘启最宠爱的妃子,早在东宫时期就为刘启生下了三个儿子,只是没有女儿。

所以太子荣非常疼爱这个异母所生的妹妹,她大方而磊落,聪明而美丽,热情而不失温柔,这些性格似乎他都缺乏。

“太子殿下。”阳信公主只得礼貌地回答。

她的母亲王夫人,为了地位尊卑、天子宠幸、儿女和权势,在宫中,和栗姬、程姬等人,一向明争暗斗,但大家的面子上却都保持着起码的矜持和客气。

作为刘启宠爱的长女,作为王夫人争夺皇恩的砝码之一,阳信公主受过很多来自明处和暗处的谮害、恶意、毒手,所以,对所有的兄长,她都保有一种隐隐的戒备之心。

但是,才能平平、为人和气的太子荣,却是个例外。

他对她很关切,经常送精致的礼物和首饰给她。平时也常常问候她的起居,小时候,无论去哪里,太子荣都会带上她。

只是,这些年来,他们都长大了,彼此也显得生分了。

“殿下要去父皇那里么?”阳信公主应酬一般地问候道。

“是的,我要向父皇回奏正月十五骑射大赛的事宜。”太子荣笑着,俯身摸了摸她低低的乌黑的发髻,“这么冷的天,还带着人到处乱跑,也不加一件毛皮衣裳。”

他脱下身上的黑色貂皮短袄,轻轻覆在她背上:“快回你娘那儿去,别冻着。”

听着他的话,阳信公主十分感兴趣地仰起脸来:“不知道这一回正月的比武大赛,会有什么奖赏?”

太子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旁站着的十七岁的江都王刘非已经不耐烦了,他带着轻藐的神色,嘲笑道:“再有什么奖赏也与女孩儿无关,除了皇后和夫人们外,其他女人一律禁止入场,阳信,你还是回猗兰殿好好绣花吧。”

这个江都王实在是太倨傲无礼了!

仗着他的军功和地位,他竟然会如此目中无人。

阳信公主又气恼又羞愤,脸颊顿时变得通红,江都王身边的年青侍卫们都放肆地大笑起来,他们跟着江都王在平定“七王之乱”时建下不少功勋,也显得比其他亲王手下傲慢无礼、不受拘束。

“对阳信公主不能这样无礼!”太子荣温和地训斥了一声,低头对阳信公主说道,“父皇说,他登基以来,以今年的年景最为喜庆,五谷丰登,边陲平靖,又新修了几处水利。所以,今年正月的比武,将放宽范围,所有世袭侯爷的子弟,都可以入宫比武。冠军赏千金,晋爵,紫绶,天子亲赐美酒三盏,并赐一面金匾‘海内武威’,悬在府门之上。这是不世的荣宠,吴、楚、燕、赵、梁,这些边远的郡国,都来了许多年轻俊健的贵族子弟,现在,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一间闲置的房子和旅馆了!阳信,到时候,我会向父皇要求,在赛场对面的观武台上,给你留一席座位。”

“她也来观看?呵,她一个足不出深宫的弱女子,能懂得什么?”站在太子荣左侧的江都王,一手叉腰,不屑地斜视了阳信公主一眼。

江都王刘非,是皇子之中最精通武艺的人,他相貌粗犷,身材高大健壮,曾经带兵平定过叛乱的吴国,立下了极大的军功。这些年来,江都王极受刘启疼爱,在诸位皇子中,他的位置十分特殊,也显得颇为骄傲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