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中行说之怒(第2/2页)

老上单于的醉眼一亮,但脸上转即浮现出一丝讥讽的微笑道:“中行说,本王听说汉人专爱夸海口、说大话,你一介小小宦官,有何本事能辅佐本王建立强盛的匈奴帝国?”

中行说从怀中取出一张卷成一轴的绢帛,高举过头顶,双手奉上,道:“大单于,这是大汉的《山河地形图》,图上州县关隘道路,无一不细细描出,臣临行前,特地从皇上身边偷出这张地图,就是为了帮大单于认清楚大汉的每一处关隘、每一条道路。”

老上单于挥了挥手,他的侍卫接过这张地形图,在他面前展开,老上单于久经行伍,一看便知道这张图是机密之物,点了点头道:“好,难得你有归降之心,对本王如此忠心。可是本王问你,你身为汉使,为何如此仇恨大汉?”

中行说微微低头,双泪交流,叹道:“臣本是边将出身,立功无数,偶然战败一次,便被夺爵削职,下了大狱,险些九族被灭,为求出仕,无奈净身入宫,辛勤侍候皇室十几年,才熬成宫里头的黄门令。这次送公主出塞和亲,皇上非要让我当使臣,可臣的老母病重垂危,家中无人侍候汤药,臣不忍心弃母远行,恳请皇上另换他人,皇上却不顾母子天性,威逼臣离开长安,就在出使龙城的路上,臣收到家书,说臣的老母无人照料、病重身亡,死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臣本来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只有一个老母,却不能养老送终,想要报效国家,皇上却又如此狠心无情,臣在他们眼中,何尝算是个人?大单于,臣此生别无他志,唯愿以毕生心血辅佐大单于,教化匈奴,进击中原,攻城夺地,让大汉皇帝从此寝食难安!”

老上单于还有些犹豫,道:“可自高祖皇帝以来,大汉待匈奴甚有恩义,年年赏赐,和亲多次,前后已嫁了三个公主来龙城当父王和本王的阏氏,本王的王子们,多是公主所生,都称大汉为舅舅家,难道本王说翻脸就翻脸,挥兵去抢舅舅家的城池财富?”

中行说冷笑道:“汉人最是无情无义,大单于,他们倘若不是敬畏匈奴的兵力,早就发兵过来,横扫漠北,将匈奴人逐出祁连山了。大单于,匈奴虽然兵盛,可大汉也今非昔比,大汉开国三十年来,励精图治,府库盈积,兵马强壮,早不是当年白登城受困的汉军了,倘若大单于不早为之备,迟早有一天会败给汉军。”

“那……那本王该如何是好?”老上单于早收拾了骄色,庄容问道。

“臣会教导匈奴的王公大臣分条记事、认识文字,学习更高明的战术和战法,每至秋熟,我们就向大汉勒索贵重的贡礼,如果他们不及时送来,我们就带领骑兵到边关六郡骑马踩踏、蹂躏稼穑。大单于,只要给臣几年时间训练军马,臣就会让匈奴人的军队越过长城,直击关中,一直攻打到长安城下,让大汉皇帝向大单于俯首称臣。”

“好!中行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匈奴人的左校王,辅本王劫掠大汉、强盛我漠北之邦。”老上单于兴奋地回答道。

在今日遇到中行说归降之前,他还从不曾有过这样的野心,可大汉有那么多富庶的城邦,一想起来,就令老上单于羡慕贪恋。

“谢大单于隆恩!臣请从今日起,大单于不再称大汉为舅舅家,回信的木札用比大汉更高的规格,以示君臣尊卑,抬头写上‘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倨骜其辞,以示藐视。”

“本王一切听你做主。”

中行说跪拜受职,掀帘走出王帐,抬眼眺望着。

龙城虽然偏远狭小,可秋色比长安城绚丽得多,既然四十年来无论怎么小心努力,刘家皇帝都不曾把区区一个中行说放在眼里,让他无处尽忠尽孝。那么刘恒,你就怪不得我执意报复了,我要让你这辈子睡不了一个安生觉。

公元前166年,汉文帝十四年冬天,在中行说兢兢业业辅佐八年之后,扰边不断的老上单于,索性挥兵十四万,直抵彭阳,远哨铁骑直逼长安,先锋人马焚烧了汉文帝刘恒巡视所用的回中宫。

匈奴的马蹄声,已经响遍了关中,逼近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