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平陈之战(第5/9页)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伽罗什么话也没有说,伸出手去,轻轻在身边杨俨稚嫩的脸蛋上摸了摸,——如果他不是云昭训的儿子,该多好。

帘外,文思殿的侍女们还在烛下加紧缝着征袍和棉衣,后天,隋军就要举营拔寨,兼程南下了。

这一仗,是杨坚平生的大得意事。

今年春天,他命人抄写三十万份伐陈诏书,散发长江南北,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南陈小朝廷的年轻皇帝陈叔宝是个好色荒淫的无道昏君。

有大臣进谏说:“军机宜密行。”杨坚却当众答道:“怕个什么,朕就是要正大光明地诏告天下,然后起兵伐陈,我大隋兵强马壮、士气雄盛,蕞尔南陈,君臣无道,岂是朕的对手?”当时,坐在凝思阁里听朝的伽罗,不禁心中一振,夫妻多少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杨坚这样豪气干云,当年,父亲的确没选错这个女婿。

夜雨渐渐深密,在母后长久的沉默里,杨勇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然而他并不为此后悔,他只是有些陌生地凝视着母后瘦削的侧影,她显得是那样苍老,似乎已经失去了当年刚刚兴建大隋时的锐气。

晨色初明,广陵城外一片寂静。

靠山王杨林马前置一对水火囚龙棒,率着伍建章、贺若弼、鱼俱罗几人飞驰出广陵城。城外已有数万大军齐集,等候着驻守扬州多年的大总管杨林。

杨林年近半百,身上盔甲鲜明,胸前长须飘洒,颇有当年随国公杨忠的风采。

昨夜伍建章带来的战讯,让杨林惊出一身冷汗,他本以为平陈是指顾间的易事,以高颎的才略,统五十万大军,去平定国势已衰、国土狭小、甲士不足十万的南陈,简直是摧枯拉朽的横荡之势,陈叔宝除了束手待擒外,再无他法。

可没想到驻守淮口的,却是一位南陈猛将,名叫邱瑞。

邱瑞使一杆白龙银枪,枪法如神,见平陈水军已由江陵顺流而下,直逼下游的采石重镇,心知无力回天,便请来师弟定彦平,以一万多军马,突袭晋王杨广的淮南行台,数次骚扰围城。

杨广手下领兵六万,年少气盛,哪里肯把邱瑞和定彦平放在眼里?

他不顾高颎临行前所下的守城严令,带大兵出城迎战,结果被邱瑞和定彦平以“一字长蛇阵”困在淮口不远处的当山洼里,折兵大半,幸得伍建章和贺若弼杀出重围,连夜赶到扬州来搬救兵。

队前旌旗招展,绣着“靠山王”三个大字的帅旗被晨风猎猎吹动。

杨林满心怒气,举起手中囚龙棒,高喝一声道:“儿郎们,开拔!”便一马当先,远远地纵驰而去。

伍建章与贺若弼身上的衣甲都染满了鲜血、破碎不堪,但军情紧急,二人无暇更衣漱洗,只换过一匹好马,便匆匆又跟着杨林往当山洼而去。

“南陈的北方边境已无险可守,无城可据,长江以北,陈兵处处面对兵锋,连建康城也都暴露在我大隋刀口之下,高颎是怎么领兵打仗的,竟然被南陈大将绕到敌后,困住了晋王?”杨林不满地问道。

在几个皇子中,他颇为欣赏杨广,也知道杨广最得二圣欢心,倘若杨广就在离他驻防不远处的地方受困,有个闪失,那他如何向大哥大嫂交代?

伍建章情知此事与高颎无关,是晋王自负兵多势众,以为淮口守将邱瑞不堪一击,才不顾高颎严令和伍建章等人苦劝,带兵杀出,被邱瑞且战且败,诱入当山洼的迷雾之中。

杨广陷入迷阵后,正感惊恐,定彦平又以伏兵杀出,以巨木大石隔断隋军前后,再沿山纵火,将隋军全都驱赶到了当山洼的死地,伍建章与贺若弼冒死突围时,右臂也中了一箭,无法举刀再战。

“回禀靠山王,邱瑞与定彦平同出师门,受过高人指点,阵法精妙,擅长以少对多,去年就曾在丹阳郡击退清河公杨素,绝非平常武将。”贺若弼高声答道。

他还没带兵渡江,便被邱瑞找上门来一场恶战,昨天与邱瑞在山道上盘马交锋时,才发现邱瑞枪法卓绝,与自己不相上下。

贺若弼不愿缠战,结果心怯强敌,纵马败逃,被定彦平追上来,亮银双枪带着风声,不离自己的脑后,贺若弼出入沙场多年,勇气过人,可昨天当山洼的山火迷雾,他也被吓了个半死。

杨林更不答话,催促坐骑,正午时分,终于赶到了当山洼。

山间仍隐约可见烟火处处,山下却一片平静,看不到隋军和陈军恶战后留下的尸体,只有被马蹄踩烂的草地和灌木丛,四下阒静无声,连鸟雀都没有。

杨林意识到什么,举起手中囚龙棒,示意身后三万人马停止行军。

他勒住坐骑,往不远处的山岔口看去,只见林木深密,正不知杨广身陷何处,却听得垭口一声炮响,一个身穿亮银铠甲的将领带着几百兵马冲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