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子(第2/9页)

闲话少讲,仆散乌者扔下步兵,率领十个谋克和自己那个猛安中的六个谋克一起上前,一面使其中十个谋克分为两拨交替前进,重新抵住宋军攻势,一面使本部六个谋克就地整顿军纪,收拢溃兵,局势居然被他轻松拿住。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上游战事全线展开后,作为露出破绽的一截,韩世忠亲自催动背嵬军进发此处,可以说是宋军攻势最猛烈的一处,也完全可以说,是宋军全线占优的一处战场。

可占优归占优,却不代表宋军能做到摧枯拉朽,挺进如潮。

有杀伤,但对双方的重骑重步而言,只要阵型不崩坏,士气不崩殂,大规模杀伤几乎是个笑话,尤其是牛毛春雨撒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严重影响战马牲畜的往来,却已经使得两军各自主要破甲杀伤手段之一……也就是重箭与硬弩,一起失效了。

正如刘晏所言,克敌弓拿出来,三矢过去,射程和准度就完全不是一个武器了,而大哥不笑二哥,金军素来倚仗的近距离硬弓重箭同样如此。

也有推进,韩世忠以背嵬军为前锋,让解元以另一支本部精锐为侧翼犄角顶住突合速,然后又引李世辅为后援,完全可以说是要精锐有精锐,要兵力有兵力,要士气有士气,没有任何理由不能压过对方。

但是,两军军阵都太厚了,所以战事往往是如眼下这般,背嵬军以骑对骑,打溃了一次金军拐子马战术的轮番抵进,趁势进发百余步,新的一支金军骑兵就又以拐子马的姿态重新自缺口处抵进,而原本的溃兵也能在后方稍微得到喘息,继而发挥女真骑兵特有的韧性,只是稍微整顿便又重新加入预备战列。

这种场面,便是典型的焦灼。

事到如今,金军就是要维持焦灼状态,宋军就是要打破焦灼状态。

这对双方都是一种考验。

雨水明显一阵一阵的,令双方全都心烦意燥的焦灼中,雨水复又缓和了下来,而混乱之中,刚刚又被韩世忠那面大纛逼退了百余步的厚实战线中,仆散乌者忽然注意到,数十骑精锐女真铁浮屠自远处高地方向过来了。

仆散乌者只看标志性的马甲就知道,这是完颜奔睹的亲卫,然后便无奈咬牙迎上——他只当是自己这边连番退却,又引起了奔睹的不满,所以又要挨训了。

“都统(完颜奔睹)有什么言语?”

心下烦躁,乌者言语也显得躁动起来。

“不是都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回答对方的乃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方拉下面罩,果然正是仆散乌者的好友蒲查阿撒,此人也的确是完颜奔睹直属的亲信侍卫之一,如今只是个蒲里衍。“是魏王。”

“魏王什么话?”原本因为好友抵达而稍微放松的乌者心中复又一凛。

“魏王知道韩世忠从你们父子这里过来了,忧心你们抵挡不住,便派人找都统(完颜奔睹)询问战况,可之前不是雨水猛地紧了一阵子吗?有些看不清,所以都统便让我下来看一看。”蒲查阿撒语调轻松。

什么叫知道从我们父子这里过来,就忧心抵挡不住?

乌者当即气急,却也不好对着阿撒这种一勇之夫发作。

另一边,阿撒稍微问了几句话,又亲眼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金军果然节节失利,只能靠拐子马的韧性层层叠叠不停掩护战线后撤,却也终于皱眉:

“若是这般,怕是撑不到中午,韩世忠便能一路将你们压到高地跟前了?”

“不错。”乌者无奈应声。

“我就这般转告给魏王?”蒲查阿撒试探性相询。

“还能如何?”乌者脱口而对。

阿撒也不计较,只能推上面甲,便要折返。

但就在这时,前方再度轰然起来,阿撒诧异回头,正见前方金军战线在天下无双大纛的催动下被宋军铁骑再度冲击的散乱失序,也是一时咋舌,而乌者却早已经适应,赶紧连番撒下军令,继续维持战线。

军令下达,乌者从前方数百步外的大纛上收回目光,原本准备派人让亲父自后方再度调集一批生力援军过来,以接替渐渐士气沮丧到没谱的部分前军,但当他扭头看了一眼停在那里好奇观望的阿撒时,心中却又不禁微动。

“阿撒。”乌者主动开口。

“何事?”

“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想亲自去取韩世忠首级的,但我身兼重任,又应了父亲要统揽前线,不得擅自出击的言语……”

“你想让我去?”阿撒虽然是个一勇之夫,却也不是傻子。

“你不是自号隆德府行军司第一勇士吗?不是能一拳打死公牛吗?之前行军路上,不是还在四太子身前一手抬起一辆陷入泥淖的辎重车子吗?现在正是个好机会,韩世忠虽然是神将,但年纪这般大了,又战了一上午,如何是你的对手?我给你五个谋克做后援支应,事情若成,便是天大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