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回乡(第3/5页)

陈规如释重负,而其余重臣也多面面相觑之余殊无言语……因为这种方案,太像官家作风了。

“还有一事。”赵玖翻开第三个札子,继续言道。“扬州那边有人进言,当奉太后、宗室回京……朕以为东京不安,暂时不可……诸卿以为如何?”

那赵官家都这么说了,谁还能以为如何?还嫌这些日子东京不够热闹吗?真要是太后和宗室们回来了,哪里安置,怎么安置,什么礼仪……都是一团麻烦事。

这件事情之所以拿到殿上来说,只是因为事关太后,必须要走个流程罢了。

“最后一件事情,知江州的韩肖胄上书,说了两件事,诸位相公应该都知道了吧?”赵玖翻开最后一个札子,语气稍微放缓。“都以为如何?”

文德殿上一时肃然,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今日戏肉。

话说,大宋朝与士大夫共天下,而且有一说一,科举工作还是很给力的,所以寒门子弟一跃而为中枢名臣并不是什么虚妄之事,再加上唐末五代十国之乱,所谓天街踏尽公卿骨,那些名门世家早就断了茬,这就使有宋一朝确实没有系统性重现那种世族高门的现象。

但话说回来,毕竟建国百余年,虽说始终形成不了规模和特定阶级,却也总有这么几家特殊的存在,隐隐约约与昔日后汉公族、隋唐名门类似。

譬如说,当朝首相吕好问家的吕氏,从状元郎吕蒙正算起,已经是五代公卿、四代宰相了。

但是,坚持以学问传家,而且人丁并不是太兴旺的吕氏在另一家人面前,却显得小巫见大巫。

没错,这便是相州韩氏,也就是所谓梅花韩了……梅花韩氏,非但世代公卿,本身在相州也是天字第一号大地主,而且这家人相对于吕氏这种竞争者还特别能生,以至于子孙昌盛、联姻广泛,与皇家结亲也不在话下,同时很自然的兼为河北地方领袖。

非要举个不恰当例子,这一家人,隐隐兼有前汉贵族、后汉公族、两晋士族、隋唐名门之态。

那么按照赵玖脑中那落后的阶级斗争思想,非要指一个大宋朝廷内部大地主、大士族等等保守主义者利益代言人来当稻草人打的话,那必然就只是韩家了,不可能是第二家的。

不过问题在于,这不是两河尽失、相州也沦陷了吗?这时候再说这个根基失了一大半的梅花韩氏是什么大地主代表,未免亏心。

不过,即便如此,赵玖也确实是对韩氏持有一种莫名的警惕和不满。

这种警惕和不满是有具体原因的,须知道,韩氏作为皇亲国戚兼河北流亡士人领袖,之前一直在扬州不提,后来他赵玖还于旧都,韩氏因为家族地位的缘故不得不迅速折返,做出姿态,但却对天下人与他赵官家耍了个心眼……韩氏开枝散叶极多,但彼时却只让跟皇家结亲的最小一脉第五房,也就是赵官家这具身体的表兄弟们先行归京。

这一脉作为跟皇家结亲的一脉,实际上失去了仕途上的进展,所以长久以来一直是守家贼一般的存在,除了管个钱、安个家、做个生意外,本身做不得主。

而这件事和当时岳飞的事情加在一起,才是当日赵玖对着那位表兄大怒的原因。

回到眼前,今日上书的韩肖胄,虽然比赵玖理论上还小一辈,却是韩琦身后的长房嫡孙……天下人默认要做宰相的那种。

也难怪堂上诸位相公重臣纷纷肃然。

这位韩氏长房嫡孙,这次一共提出了两个建议:

其一,国家失两河,不可能速复,而朝廷立足黄河与金人对峙局面怕是要持久下去,但御营兵马耗费极多,所以他建议结束之前的临时安置措施,在遭遇了数次兵灾的河南大规模屯田,以供养御营兵马。

其二,他韩肖胄自请北上出使金国,却不是要违背官家旨意议和,乃是要趁大胜之机,严辞要求金人送还二圣与诸多被掳掠的贵人、重臣子弟。

这两条怎么说呢?

前一个是废话,不用他韩肖胄来讲,朝廷就已经开始在做了,更像是一种随大流的官样文章,后一个才是关键,但却让赵官家愈发膈应。

实际上,按照赵玖以往的脾气,看完这个札子,大约是要撕了生火的……但眼下,他却有些犹豫,因为韩肖胄是河北流亡士人的领袖,也是遗留在河北、被金人强迫出仕的那些士人的领袖,这个时候是要讲究政治影响的。

“其一可取,其二……”殿上安静了一会后,首相吕好问终于开口。“或许可以吧?”

“其一可取,其二臣以为太急,不可取!”而就在吕相公刚刚发表完意见之时,不等赵官家言语,殿中侍御史万俟卨便忽然出列,义正言辞,朝官家与首相依次行礼,同时匆匆出言,当场驳斥吕好问。“金人此番虽也败走,却未遭大创,何谈趁机?且官家曾立誓兴复两河,不与金人议和,若此时去索求二圣,金人趁机议和又如何?届时反而陷官家于进退两难之中,惘于孝义难全之间。故此,臣以为万万不可出使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