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潇洒送日月(第3/3页)

曲端张口还欲嘲讽,那边吴玠却是干脆起身推搡起来:“曲大,你莫要得寸进尺,朝廷在中原大胜,人心依附,真要杀你,何须如此旋转?中丞也好,宇文相公也罢,真要杀你,你并无半点侥幸。而且等到了东京,便是官家做主,官家便是要杀你,那也是圣意了,与胡中丞再无关系。”

话说,曲端虽然号称能文能武,但在吴玠面前还是不够看,何况还有吴璘在旁?所以,双方胡乱推搡两下,曲端便被直接按住,然后寻人捆缚了双手。

而即便如此,这曲大依然不服,口中依旧惹人生厌……一会‘我知道了,你吴玠想的是把我除去,关西便是你来掌兵权了’;一会‘这中丞发了我,以他的不知兵,留在此处,怕是要断送关西精兵种子’。

等他被吴璘奋力推出去时,犹然仰头长叹:“可怜我曲大一番报国之心,居然为此等小人所害!”

最后,居然还不忘给吴璘再送一次马!

且不提此人如何作妖不服,待到此番乱平,胡寅、万俟卨,连着那黄知县、韩统领外加之前的随行人员一起出了监牢,然后胡、万俟二人被安排到一处单独院子洗浴,眼看并无旁人,万俟卨却是终于忍不住了:

“中丞不该被这厮拿捏住言语然后放他一条生路的,就凭此人在牢中那番跋扈言论,便是吴氏兄弟都已经动怒,杀了就也杀了。”

“非是被他拿捏住言语,而是怒到极致时反觉得他说的话中确实有些歪理。”胡明仲出得牢来,又靠着拉拢了吴玠处置了曲端,却依旧眉目不开。“再说了,身为奉天子命巡抚的臣子,不该擅自动用天子权威,为个人威福……此人终究有功,又是关西第一的大将,总觉得杀了可惜,不妨交给官家调教。”

“也罢。”万俟卨摇头叹气。“带回东京再说吧……只是关西这边又该如何?中丞觉得吴玠可用吗?”

“吴玠自然可用。”胡寅随口做答,然后忽然驻足。“万俟参军,还请劳烦你带此人回东京赴命,我就不去了。”

万俟卨也愕然驻步,目瞪口呆:“中丞何意,何谓‘不去了’?”

“不瞒万俟兄,此番出行,见山河破碎,愚弟颇有杜工部安史乱中出京见闻那般感慨,却只恨没有官家那番文采,得以畅叙胸怀。”胡寅认真说到。“而心境一起,便起了自请外任之念……只觉做一任知州也好,留在关西当个机宜文字也罢,但凡能为国家做点实事,却是胜过在东京朝堂之上枯站的!”

万俟卨欲言又止。

话说,堂堂御史中丞出镇,不可能只是个机宜文字,甚至不可能只做一个知州……开什么玩笑?连王燮那种废物都是知凤翔府,连曲端这种跋扈之辈都是知延安府,甚至连曲端之下的吴玠都是知怀德军,胡寅怎么可能跟这些人并列?所以,此番既然请留外任,最少便是替下王庶的经略使,最多却甚至有可能代替宇文虚中出任类似于长安留守之类的要务。

不过,这关他何事呢?

“个中缘由,还有今日之事,我自然会写札子送上,唯独一番言语,请万俟参军务必替我面呈官家……就说,胡寅知道,如今朝中抗金大局已经不可动摇,自己在朝中非但无用,还因迂腐屡屡阻碍朝廷大政;而一旦外任,胡寅也知道自己不懂军事,所以绝不会擅作主张,军务之上,只会听宿将言语行事……还请官家给我一次机会。”说着,胡明仲一身脏污中衣,就在这院中朝身上同样狼藉的万俟卨重重一揖。“而无论如何,靖康之后,胡寅报国之心,与金人决绝之意,未曾有半分动摇。”

不知为何,迎着对方,万俟卨心中居然难得升起一种慌乱之态来……而上一次如此慌乱,还是那次负龙纛,随赵官家夜出南阳之时。

算算时间,却只是在三四个月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