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3页)

回头一看,果真是蒋万谦提袍追出来了。

秦景山顿住步子,低眉道:“衙门里还有事,就不吃茶了。”

蒋万谦看着他,谁都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自己数度强人所难,秦景山都害怕来见他了,可他也没法子,除了秦景山,他不认得别的官老爷。

蒋万谦四下一看,见雪野空空,“怎么,这大寒天,你竟是徒步来的?穿得也这样单薄!”

言罢,立刻吩咐跟来的下人去套马车。

蒋宅的下人倒也伶俐,很快将马车赶来,秦景山却之不恭,只好上了马车。

蒋宅离衙门不远,驱车一刻就到,是以马车一行起来,蒋万谦便开门见山,“秦师爷,方留的事您看……”

秦景山不等他说完便道:“蒋老爷,我早已说过了,功名只能凭真本事考,令公子今年不过而立,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只要倍加苦读,日后他一定能为蒋家门楣争光,不必急在这一时。”

“他不急,我急啊!”蒋万谦道,“你到底要年轻些,体悟不到我眼下的心境,我老了,这辈子就盼着家中能有人考取功名,能当个哪怕芝麻大点的官,你是不知道,前阵子大夫已诊出我肝肺有疾,若养得好,或许还能撑个十年八载,若养不好,恐怕只在一岁枯荣之间了,人死灯灭,荣辱皆尘土,待到那时,我还能盼什么?!”

“蒋老爷既然知道荣辱皆尘土,何必执着于令公子的功名?”秦景山情急之下,高声道,“况乎偷功取名非正道,好好的光明路不走,偏要走羊肠野径,一步错,步步错,行到涯涘,终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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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师爷一直是个很温和的人,那日他与我说这番话时,整个人简直义愤填膺。”蒋万谦回忆起当年事,目光有些茫然,“可惜我当时没听明白他的道理,反倒觉得他不帮忙,生起他的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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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万谦做了这么些年腰缠万贯的老爷,到底是有脾气的,听秦景山这么说,立刻驳斥道:“秦景山,你莫要忘了你当年深陷牢狱,究竟是怎么被放出来的!若不是我在当年那就一张似是而非的状书上画了押,让官府相信你是误杀你表哥,你能有今天!你这些年为何对我感恩戴德你忘了么?眼下我不过求你帮个忙,竟这样难!”

“我倒情愿你不曾在那状书上画押,我倒情愿我至今都是一个杀人犯!”秦景山道,“蒋老爷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把话说开了,蒋老爷的恩情我偿还不起,还请蒋老爷去东安府衙告发我,说当年确实是我杀的人,我知道那杀千刀的吃醉了,我是故意推他落水的!”

他说着,叫停了马车,径自掀帘下车,扔下一句,“坐不起贵宅的车!”

其实蒋万谦适才也是一时嘴快,他自问当初帮秦景山,从来是看在他的人品,绝没有半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他当即也下了马车,追着秦景山道,“秦师爷,你、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我给你赔罪!”

秦景山快步前行,并不理他。

“你……”蒋万谦被逼无奈,“难道你还要我这个年过五旬的老叟给你下跪认错么!”他说着撩袍,“也罢,我这就跪!”

秦景山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见蒋万谦的膝头已要触到雪地,急忙过来扶起他,“蒋老爷你真是——”他狠狠一叹,别过脸去,“蒋老爷是恩人,景山万万受不起这一跪。”

秦景山是典型的读书人的样子,长袍方巾,十分清癯,不过因为生过大病,面色一直很苍白。

蒋万谦握住秦景山的手,切切道:“秦师爷,我知道您只是个师爷,说是官,其实也算不上是官,方留的事我拜托你到底为难……可是,你和孙大人是多年挚友,这事你就不能帮我去问问孙大人么?”他一顿,道,“我知道孙大人定然认识陵川州府的大官,否则当年你被放出大牢,单凭我一纸状书定然是不能成的。也罢,既然师爷不肯帮忙,我这就亲自去求孙大人!”

“回来!”秦景山见蒋万谦冥顽不灵,当即道,“你近日绝不可去衙门寻孙大人,决不能让人知道你想让方留做官,否则……否则我今日就与你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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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禄之问:“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还能为什么?”蒋万谦苦涩一笑,“那时上溪衙门来了我不能见的人,他担心我心急,飞蛾扑火。”

“什么人?”

“不知道,我没有去衙门。”蒋万谦哀叹道,“可惜秦师爷已劝我劝到这个份上,我当时到底没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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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万谦本来就病了,听秦景山这么说,一时间直觉进退维谷。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胸口似漏了风似的,剧烈地咳起来,伏地呛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