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阑观山海(1)(第3/3页)

舞厅内,到处都是穿着军装的男人,十几年前的军装。因各自来自的省份不同,军装式样都不同,还有些毕业后弃武从文的,找出读军校时的制服穿了。

像回到了辛亥革命的时代。

每个铺着白色桌布的酒桌,沙发,还有舞池旁在交谈的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对她行注目礼,隐晦,而又礼貌。对他们来说,何未年纪轻,算小一辈的人,但她是谢骛清的妻子,该有的礼节不可少。

“这都是你的朋友?”

“昔日同袍,还有学生。”

谢骛清把军装外衣穿上,正襟而坐。

在舞池旁,这个圆桌子周围有白谨行和邓元初,还有那位扔过一块表在银盘子里,吓唬何未亲爹的男人。这位先生昔日年龄就是最长的,如今男人已迈入老年,笑意倒不显老态。

恭王府一面后,她同这个邵先生见过几次。

“二小姐。”

“邵先生。”她笑笑。

“清哥请我做证婚人,”邵先生理了理许久未穿的军装,笑着说。

她心中一震,看谢骛清。

谢骛清微笑着,回视她。

“我说,二小姐如今名声大,未必肯认我这个已失了势的人。”邵先生笑着道,“我这里准备了稿子,二小姐是否要过目?”

何未仿佛失了语。

“简陋了些,”他在桌下攥住她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但至少亲朋满座。本想请花童,怕有记者在外拍照,就省了这个步骤。”

她盯着谢骛清,盯了半晌,一低头,眼泪掉下来。

邵先生笑着离开,准备证婚仪式。

宾朋一一露面。七姑姑从偏门入内,走到一旁的圆桌旁,对她笑了笑:“你九叔说,他过于受人瞩目,就不来了,由我全权代表了何家。”

她不知该答什么,愈发像被人推到了一场梦里。四九城内的一场梦。

“今日我受父亲嘱托,是来嫁妹的,”白谨行笑着,同七姑姑坐了一桌,“算娘家人。”

而新郎家的桌上,独自坐着郑家三小姐。郑渡一度想凑过去,到姐姐身边坐着,被她赶走。那一大桌子的空椅子,都是谢家人的。

再远些,是同谢二小姐交好的俄公使、法公使,在宾客位。

好似谢骛清已广发喜帖,除了她这个新娘,无人不知两人的喜事。

他没穿新郎该穿的西装,以军装替代,在座诸位宾客基本军装加身,外头守着的也是士兵。因在东交民巷,记者难进,极难走漏风声,就算有人因舞厅名单上的贵客想窥探内幕,望进来,见满座军人和老旧军装,猜到的只能是——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旧军官聚会。

这些曾献身辛亥革命,推翻旧王朝的军人们,聚在此处,为了一段不可外传的婚礼。

谢骛清给她的婚礼,最奢华的不过这满座功勋。至简,至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