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2/3页)

不过个把小时功夫,哗啦又打了回来。

这一回,不仅人来了,连躲椅被褥牙刷脸盆都搬了来,也不说话,几个女人利利索索地打开躺椅,在地板上铺好被子,把脸盆牙刷往卫生间一放,在乔一成的家里,摆开了野营的阵式。杨铃子妈头上扎了块格子围巾,睡在躺椅上,痛苦地呻吟着。

就只一个晚上,乔一成便扛不住了,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崩溃成一块块碎片了。

一成一步一挪地走出卧室,刚下脚便觉得踩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乔七七。

七七半睡半醒,一只手腕上死死拴了根绳子,绳子的一头,系在杨铃子姨妈的裤腰带上,她们怕这孩子跑了。

七七抬眼看着踩痛了他的这个哥哥,几乎是个陌生人,然而,这是他亲哥,是他没见过面的妈的孩子,与他是一样的。

一成替他把绳子用力地扯下来扔在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不对劲儿,伸手探一探他的额头,吓了一跳。

一成回身找来了退烧药,递给乔七七。

乔七七有点儿迷迷糊糊的,转头让一让,不肯吃。

乔一成揪了他的耳朵给他把药灌下去,七七火烫的脸贴在乔一成的手背上,他大约是有点儿烧糊涂了,不清不楚地说:救我呀,阿哥!

乔一成明知道他叫的不是自己,然而,也不由得心尖子颤了一下。

就象很多年前,二强抱回小猫半截子非要养活,他不同意,然而敌不过小猫那微弱的一声咪唔,就软了心肠。

更任何这不是个猫,是个活生生的半大的孩子。

是他的小弟弟,漂亮得不像他们家人的孩子。

乔一成觉得一口热血直涌上来,若不是他还提着口气,早一口血直喷出来了。

一成终于于杨家一家子坐下来协议。

铃子的身体,胎是不能打的,只得生下来,但是,没结婚,才十八九的女孩子,在娘家生个孩子算怎么回事?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就把杨家一家子给淹死了。

乔一成长叹一声,说,要不然,就给他们俩把婚事定下来吧,要不怎么办呢?

杨家人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还是杨铃子她妈拍的板。

她看着缩在一角的那个叫七七的孩子,她不是笨人,也看得出来这不是个坏孩子,生了一付好相貌,可惜没什么大用处。可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拖着个没有爹的孩子将来能找什么好人呢?眼前这个孩子至少脾气是好的,自己的女儿受不了气的。

于是,两个孩子的婚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两个人都还没到晚婚年龄,铃子的大姨路子挺广,不知从哪里给打了介绍信,瞒了两个人的岁数,把结婚证给办了下来。没有这一纸婚书,孩子的准生证也是拿不到的。

铃子从学校里退了学,没办法,肚子快藏不住了。

七七也退了学。

他病了。

去医院也查不到什么大毛病,就是发烧,打针吊水吃药全不管用,到后来,所有人都担心这孩子会不会烧坏了脑子。医生说,可能是神经性发烧。

杨铃子妈一听,倒过意不去得很。老百姓,也不分清神经性疾病与精神病的区别,只觉得别是逼坏了人家孩子,也害了自己女儿一辈子。于是拎了水果去看这个小小的毛脚女婿。

七七正瞪着天花板发呆,脸瘦得额角的青筋都清清楚楚,象个小纸人似的。

铃子妈伸手摸摸他冷得冰块一样的手,倒了杯热水叫他暖手。

乔七七甚至说了声谢谢。

杨铃子妈叹了口气去了。

常征终于接到消息是在七七结婚的头两天。

常征也是瘦成了一把骨头,跌跌撞撞地被自己大姐扶着找到七七。

常征说:小七这婚你不能结。

七七叫:阿姐。

常征看着他,满肚子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眼泪扑簌簌地沿着因生病而显得干燥的脸上往下淌:小七,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叫我怎么跟你阿哥交待啊。

乔七七说了数日以来第一句清清楚楚的话:不要告诉阿哥,不要告诉阿哥!

乔七七他们的婚礼很简单,铃子一心想穿白色的婚纱,长长的裙裾,穿上了像云雾缭绕周身似的,被铃子妈一口否决:肚子大成这样还他娘的婚纱!

铃子气得哭,然而自己理曲在先,只好哑了口,想着生完孩子以后再补穿一次。

但终究是没有穿成。

七七穿了套西装,大家都想,幸好没办酒席,不然谁会看得出这个孩子竟然是新郎倌儿。

乔一成在七七结了婚后突然如醍醐灌顶,自己做了件大错事。

可是,晚了。

乔家小七的这场莫名而来的婚事,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只有一个人对这件事莫不关心。

因为她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这个人就是乔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