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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哄得妻子叶小朗有了点儿笑脸儿。

不过小朗说了:我以后得学个乖,再也不管你们乔家的闲事了。

一成赔笑道:你不是北方姑娘嘛,你们北方姑娘最豁达了,你不会记我的仇吧。

小朗说:不记仇可记得教训,豁达并不是缺心眼儿,我可真的跟你说清楚了,现在是你弟自己决定要跟人家谈下去的,这里面可没我什么责任了,以后,好坏都别找我理论。

乔一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二强竟然答应了跟孙小茉继续交往下去,兴许二强觉得自己的客观条件不好,能找到象孙小茉这样的,算是不错了。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可是,在乔一成看来,二强到底还是委屈了。

这可真是能叫人愁白了头。

乔一成揽镜自照,镜中人面目凝重,年纪模糊,三十的人,有四十的颓丧,五十的无奈。

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得那镜子微微地晃,人与周围的事物都象水中的倒影。有一刹那间,乔一成油然而生一种:我这是在哪里的念头。

风吹过,镜子定了,念头也就过去了。

三丽跟一丁一直感情很稳定,结婚的东西也备得差不多了,三丽省吃俭用地给一丁买了一个汉显的BP机作定婚纪念,把厂子里的小姐妹都给镇了,谁都说,乔三丽,你可真是舍得!

三丽骄傲地含笑不语。

终于,三丽要正式拜见公婆了。

为了三丽的终身大事,乔家的兄弟姐妹们又坐在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

这一回,提出要开这个会的,竟然是四美。

四美跟一成说:我听说王一丁的妈是一个厉害货色,在他们家那一带有名的,大哥,我们可得好好地坐下来商量商量,别叫三丽没进门就矮了气势,被那个老女人欺负了去,以后过日子就别想抬头了。

乔一成道:不至于吧,我看一丁挺老实。

四美哧地一笑:大哥,我看你是书读得多了有点忘本,你忘记出前一丁家是哪里的了。水西门的!水西门的女人,是好惹的吗?水西门的老女人就更不好惹!

二强插嘴:四美,你可别挑着三丽跟婆婆吵架。

三丽笑道:你别瞎操心四美,我也不是好惹的。

三丽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打小鼓。

她也听说一丁的妈是个厉害的人,嘴皮子不饶人的,一丁私下里也跟她嘱咐过许多回,要是他妈有些言语不到,叫三丽不要往心里去。

这位未来的婆婆三丽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去一丁家时见过两次,不过没有留在一丁家吃过饭,三丽还是比较守旧的想法,总觉得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女孩子不好总上男孩子家门上去,显得不精贵。

一丁的妈穿着格格正正的一位瘦巴巴的老太太,脸上的线条极硬,腰板笔直,言语客气,神情疏远。

三丽对哥哥妹妹们说:我见过他妈几次,印象还算好。

四美又哧了一声:我告诉你三丽,这种老太婆最会装了,假模假式的,等你一嫁过去,马上就会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

这话把乔一成都讲乐了,二强正喝水呢,闻言喷了一地的茶水,咳着说:我的妈妈呀,那个汪国真是什么人呀,真了不得,把四美都教得会讲成语了,老师教了多少年都没有教会,不得了不得了!

四美扑过去在二强背上咚咚地捶。

一成看着他们笑,一边小声地跟三丽说:四美说得也不无道理,你自己放机灵点,要懂礼数,不过真有矛盾也别示弱。

三丽说:我晓得的大哥,重要是不是他妈,重要的是一丁跟我一条心就行。

这一回,乔四美显示了她在婚恋家庭问题上难得的敏锐性,她没有说错。如果三丽知道一丁妈在她背后说的话,一定会气炸了肺。

一丁他妈说:这女娃子可不简单呢,还BP机,哼,当我们都是傻子,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都是我们家王一丁的钱?我也不好说什么,谁叫儿子不争气,还没结婚就被老婆牵着鼻子走,不拿老子娘当一回事,工资统统交到老婆手上,八字没撇的时候就认不得妈了!

话是这么说,三丽上门时,老太太还是挂了一脸的笑容,做了一桌子菜,一丁的爸爸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大家子团团地坐了一屋子,一顿饭吃得倒其乐融融。

一丁的爸爸沉默得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个哑子,不过,三丽还是能看出他在家里的地位。一丁的两个弟弟,完全是被惯坏的孩子,饭桌上活跃自在得近乎放肆,他的妹妹倒比较安静,借着碗的遮挡偷偷观察三丽的表情举动,偶尔含义不明地笑一下。

饭桌上当然的主角是一丁的妈,卷了衣袖给三丽布菜,说:既然要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见外,有东西就吃,有话也要说,婆媳婆媳啊,难处也好处,大家心眼放宽些就行。我是个爽快人,丽呀,你日后就知道我的脾气了,再好说话不过的。你妈妈死得早,不过我听说一丁讲你是很讲理的小孩,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在一个锅里吃饭,你让让我我让让你就行了,夫妻间婆媳间姊妹间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