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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冷声冷气地说:你找卫医生干什么?

齐唯民说:我想请他给我弟弟看病。

护士又掀了眼皮看了这半大孩子一眼:卫医生现在带学生,不给人看病的,再说,你想见谁就见谁,我们医院还要不要秩序?

齐唯民被她冲得不能言语,转而不死心地又问了几个医生护士,没有人认真答理这个孩子。

齐唯民没办法,狠狠心抱着七七满大楼地找起来。

他好容易找到了指示牌,上面写着骨科在六楼,于是抱着七七一路走上去,七七从衣袋里掏了半天,掏了个闪亮的硬币,亮给哥哥看,说:钱。

骨科人少些,齐唯民转来转去,忽然耳畔听到有人叫:卫老师。

齐唯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雪白头发,高个子,瘦得简直惊人的上了年纪的人,一件医生的白袍穿得他仙风道骨的。

齐唯民抱着小七一下子挡住了老医生的去路,卫医生!卫医生!

齐唯民还真是找对了人,这位正是卫老医生。他是解放南京时被俘的国民党军医,文革时被批倒批臭,肋骨都打断了两根,现在回儿童医院,七十多了,不做门诊了,只带学生。

卫老医生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和他手上抱着的小家伙。

你有什么事?他问。

齐唯民未及开口,眼泪就哗地落了下来,耸了肩膀去蹭脸,七七没看过阿哥哭,吓得撇了嘴也要哭。

卫老医生把七七抱过来,对齐唯民说:你慢慢说。

齐唯民有儿不好意思,我弟弟,腿不能走。求您给看看,求您啦!想了一想,又补上:我和弟弟会报答您的,一定!

卫老医生笑了一下,把七七抱进了一间挺大的房间,他身后跟着的一群年青医生们也跟了进来。卫老医生冲门口说:你也进来,少年人。

齐唯民走进去,看着卫医生把七七放在一张高高的铺了雪白单子的台子上,那台子大得活像个乒乓球台。

七七特别地不安,不断地扭着他的小脑袋。

卫老医生示意学生帮着按住七七,自己却从前胸的口袋里拿下笔,在左手大姆指上画了些什么,把那姆指在七七眼前晃。

七七看见那指上一张滑稽的笑脸,立刻安静了下来。

卫老医生问:之前看过吗?

齐唯民赶紧答:看过,就在这里看的,说是......可能是小儿麻痹,叫多运动,可是我弟都滚了半个月的盐水瓶了,一点没好,反而连站都不能站了。

卫老医生把七七的两腿并拢来。

卫老医生笑了:不是小儿麻痹,来,大家来看。小儿麻痹,病腿会比好腿短一点,这孩子,病腿反比好腿长出一点来,这是典型的髋关节滑囊炎。

齐唯民被这个复杂的名称给弄得更加紧张:要不要紧的,要不要紧?

卫老医生说:不要紧。抱回家,用热水袋给他热敷,静养,可别再乱动了。个把星期就好了。

说着,又拿挂在脖间的听筒先用手捂了捂,才伸进七七衣服里听了听,揪了七七的招风耳朵说:小家伙,很健康,就是瘦点,摔跤不怕的,摔着摔着,你就长大了。

齐唯民抱过七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说一句:我跟我弟弟将来一定要报答您的!一定的!

卫老医生呵呵笑起来:我还能活几年,等不得罗少年人。

齐唯民说:我一定报答,反正,我就是要报答您。

卫老医生看看他,又说:少年人,你很仁义,做兄弟是修来的缘,要珍惜。

齐唯民用力地点头:我记得。我会珍惜,也会报答您!

七七仿佛也知道自己没事了,快乐起来,趴在哥哥的肩头,只露了一双眼睛,眼里全是笑,忽地伸手对着卫老医生,亮出那个硬币,钱!他快活地说。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齐唯民没问妈妈的意见,直接把七七抱回了家。

二姨见了,奇怪极了。

你做什么又抱他回来?我跟你说呀儿子,你可不能糊涂,不能叫他拖累一辈子。你要实在舍不得他,我们多少再贴他家一点钱给他看病。

齐唯民说:七七没事,是上回那个医生误诊了。

说着就灌热水袋给七七做热敷。

二姨觉得,一直忠厚的大儿子,今天颇有点没好气,正疑惑着,听得齐唯民又说:妈,您别老想着把七七送走,说了我们给带的,等爸回来了,晓得了,又跟您生气。

二姨被他这两句话震了一震,倒底是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问:真的没事?

没事,齐唯民低下腰用胳膊撑在床上,看着累了一天似睡非睡的小家伙乔七七,他一直喜欢用这个姿式看着他睡着的弟弟与妹妹,还有七七,觉得他们好象是他在水里的倒影儿。

没事,齐唯民说。

乔七七果然没事,热敷了两天,痛疼就好了许多,又静养了几天,就下了地。十天以后,小家伙又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