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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强带着妹妹三丽无畏地迈出了做生意的第一步,可是这一次勇敢的尝试不幸以失败告终。

两个小孩子一路偷偷摸摸,鬼祟地往菜场走,略看见个人影儿,二强就把妹妹往墙角一推,说:你先撤,我掩护。

他们想象着,自己是抗战时期的小八路。然而,小八路二强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口袋里藏着的鸡蛋被焐得温热了,小八路二强想,卖了鸡蛋买东西吃,还不如先吃它一个蛋,省下来一个再去卖,肚子也饱了,零花钱也有了。二强拍脑袋,这样的好主意,怎么早没想到呢?

于是小八路二强就把一个鸡蛋在墙角一磕,磕了一个小洞,来不及地尖了嘴凑上去吸,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吸上什么来,二强下决心把鸡蛋在墙角上又是一磕,再吸,这一回成了,那蛋清混着蛋黄呼溜一下顺着喉咙就下了肚子。

三丽见了抓住二强的衣角问:二哥你吃什么呀吃什么呀?

二强说:没吃什么呀。

三丽尖细了嗓子说:骗人,我看见了!

二强说:肚子吃到了,嘴巴没吃到,真的,不骗你。

三丽说我也要吃。

于是二强就跟三丽一起分享了另一个生鸡蛋。这回两个人吃了一嘴的腥气。

剩下的两个蛋,两个孩子真的拿到菜场后巷去卖了。

不过没卖掉,被联防的给抓了。

联防的也是邻居,不会真的把两个小孩当抓投机倒把分子,就只送他们回了家,说,城市不能养鸡,小娃不懂事不追究责任可是这鸡不能留。

有热心的邻居阿叔就帮着把鸡给宰了。

二强省悟过来扑上去要抢他的芦花时已经晚了,芦花已经被割了脖子,大力地摔在墙角,痛苦地扑腾两下,扬起一点灰尘,终于不动了。

二强愣了一小会儿,扯着嗓子痛哭起来,涂了满脸的眼泪鼻涕,边哭边诉: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芦花啊!

联防的和邻居听了笑得不得了,这缺心眼的孩子话!

乔祖望回来后听说了,倒也没说什么,叫乔一成把鸡炖一锅汤。

砂锅是用了好多年的一个,据说是妈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赔嫁之一,许久没有烧汤,落了寸许的灰,乔一成兴头头地洗得干干净净,鸡汤啊,好象八辈子没吃过了似的。

不一会儿,汤就开了,整个小厨房被香气淹没了。

乔一成和三丽四美觉得,这巴掌大的地方,就象是飘浮在香味的海洋里的一艘船。

乔一成在炉子上垫上一块铁隔板,把煤火封得小些,好让汤炖得更香浓,这是二姨教他的。

终于还是忍不住,乔一成揭开砂锅的盖子,金黄的汤里,飘着依然青绿的葱段,还有一个鸡肫。

那个鸡肫上下浮动间带给乔一成和妹妹们无比的诱惑。

他终于下决心飞快地把手指伸进滚烫的汤汁中,捞起那个鸡肫,咬了一口,三丽过来也咬了一口,四美也咬了一口。

三个孩子极有默契地一声不响地就把那个鸡肫给分吃了。

几乎在咽下最后一口鸡肫的同时,乔一成就想起,坏了,闯大祸了!

爸爸是最爱用鸡肫下酒的。

乔一成被这个觉醒惊得魂飞魄散。

三个孩子答成一致,要是爸问起来,死不承认!

果然,鸡汤上了晚饭桌时,乔祖望先捞了一捞,又捞了一捞,没有找到鸡肫,问乔一成,是不是你偷吃了。

乔一成咬紧牙关说没有。

三丽与四美也都说没有。

没有。

乔祖望相信了,说肯定是帮着杀鸡剖肚的杜果子给顺走了!

乔祖望跳到院里开骂,邻居杜果子也跳出来回骂,说自己是好心喂了驴肝肺,一定是乔家几个馋嘴猫偷吃的。

乔一成也跳出来帮着爸一道骂,你才馋嘴猫,你们家一家子馋嘴猫!

为了这件事,杜果子一家跟乔家整有几年互不搭腔,来来去去斗鸡眼似的。

乔一成一边吵心一边扑通扑通地乱跳,原来吵架大声儿点竟然可以歪曲事实,这种认知叫他很怕,他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不做这种事。

乔祖望吵得累了也做了罢,一把掌拍在一成的头顶上:回家去,把汤给我盛起一碗收好,留给我明天下面!吃吃吃!你们几个,有多少吃多少!

这一回乔祖望冤枉了他的二儿子。

乔二强一口鸡汤都没有吃。他缩成一团躺在床角,想念着他一手养大的芦花。

乔一成这一年十三岁了。戴帽子中学一年级。

乔一成是个好学生。

整个学校从小学部到初中部公认的。

他是一个整洁的孩子,在这个三流的小学里,他是一个异类。

每天上课,他认真听讲,成绩好,功课做得漂亮,每天晚上做完家务就趴在饭桌上写啊写啊。那时候,孩子们也没什么娱乐,听听无线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