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遵命,我的赛西大人。”

海神的神号是“赛恩”——在长达千百年的祭祀中,海民都默认海神是一位男性。但是闻乐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征战四方时,闻乐有时让萨迦喊她名字,但又无法将自己的名字翻译成通用语,于是萨迦给她起了个名字,“塞西”,寓意“海中珍珠”。

此刻,萨迦心中怀着柔软的忐忑,轻声唤出这个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名字,在收到海神愉悦的道别之后,唇角终于忍不住爬上一丝笑意——足以融化西加极北之地、利斯山脉千年不化的寒冰。

……

掐断灵光,珍珠吊坠又恢复了温润低调的模样,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手中。

“咔塔”,房间的门被推开,一张细纹遍布的蜡黄的中年女性的脸出现在闻乐眼前。她眼角浮肿,眉角低垂,还没开口,就扑面而来一股虚弱和愁苦感。

她是闻乐的母亲——现在是养母,潘雪珍。

“乐乐……”潘雪珍小心翼翼躲在半掩的门后,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柔和喜悦一些,“妈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螃蟹。晚上妈妈煮给你吃,好不好?”

“谢谢。”闻乐脸上真实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淡了下来,她唇边带着一丝微笑,走到房门前,若无其事地将房门打开,说,“螃蟹这种东西您处理不好,还是交给我吧。”

“乐乐……”闻乐与她擦肩而过,没走几步,潘雪珍带着哀求和急切的声音透过昏暗的光线传了过来。

“你就再也不肯喊我一声妈妈了?就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

闻乐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是您亲生的,我没傻到十六岁才刚刚认识到这个事实。”闻乐平静地说,“但您想让我喊你妈妈——您还是先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吧。”

说着她拐了个弯,往大门口走过去。潘雪珍追了出来,她腿脚还是有些跌跌撞撞,但闻乐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关注这些。她没有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养母说:

“我出去一趟。这黑灯瞎火的,您就不要跟出来了。”

“桌子上的塑料袋里有两千块钱。您别省着用,该吃什么吃什么,该买什么药买什么药。”

这钱是向安娴硬塞给她的。闻乐的确缺钱,不想落个挟恩图报的嫌疑,也就爽快收下了。她以后的日子当然也不会缺钱花——下一趟海,或者回一趟神殿,就什么都有了。

潘雪珍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哪儿来的钱?”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来路正当。”闻乐顿了顿,说,“先说好,除非出了什么大事,每个月只有两千块钱。你即使是把钱都填给潘朋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再管您究竟活不活得下去了。但除此之外,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您。”

“即使您没钱买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即使您没钱买饭天天喝白菜汤,我闻乐也不会再眨一下眼睛。”

“要不要告诉他有这笔钱,您自己看着办。”

说完,闻乐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

闻乐从小在浦屏县长大。明明临着大海,她却时不时觉得这座祥和安宁的小镇有些逼仄。

她的母亲叫做潘雪珍。据说闻乐的父亲原本是做海产生意的,夫妻俩过得虽然不富足,但是也很温馨。直到温和寡言的父亲去世,潘雪珍精神恍惚,早产生下闻乐,却就此弄垮了身体。

……这是潘雪珍的说法。但是闻乐不傻。她明白,故事里也许确实有个孩子,但那个孩子八成没有活下来。

自闻乐记事起,她就和身体虚弱的潘雪珍相依为命。凭着父亲存留下来的家底,孤儿寡母的日子紧巴,但也勉强过得下去。

直到潘雪珍的哥哥潘朋义搬回了浦屏。

潘朋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因为赌博差点进去,他的妻子承受不住他的屡教不改,收拾细软逃了,离婚闹了几次才办下来。潘朋义带着独子回到了浦屏,办了个烧烤摊。但旧习难改,他又迷上了赌博,三天两头有人闹上门来催债。

他还不起债,就被人砸摊子,于是跑来潘雪珍这里借钱。他本以为潘雪珍也借不出多少钱,没想到她信了潘朋义许诺会改邪归正的鬼话,出了一大笔钱,把他的赌债一次性平了。

潘朋义就此缠上了潘雪珍。潘雪珍也拒绝过,甚至闻乐拿着电话报警过,但是潘朋义一旦收起怒吼和胁迫的模样,殷勤备至地给潘雪珍倒个水,再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一个光棍带着儿子有多费钱、多不容易、压力有多大——潘雪珍就会掘地三尺把闻乐藏起来的钱找出来,补贴给潘朋义。

潘朋义也许真的是吃过亏了,赌起来有了分寸,赌债三两天来一笔,但都不是大钱。潘雪珍即使掏得肉痛,却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