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第2/2页)

说着我心酸起来,五脏六腑揪在一起作痛。我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下,不知是说他还是说自己:“傻子。”

那张无知无觉的美丽面孔扭过来,我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喃喃自语:“没关系。傻子也无所谓,我爱你。”

紧紧捏着的魔方被松开,从沙发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向那边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六面竟然已经被拼好。

与此同时,安德烈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心猛地一跳,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有种不真实感:“安德烈?”

他凝视了我半晌,仿佛盲人第一次视物,我的身影在空茫的眼里停留。

“安德烈?”我的声线颤抖起来,“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

他依旧不说话,乖巧地躺在我腿上,握着我的手。

我不敢挣开他的手,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一旦松开就会全盘消散。小汪在房间里收拾衣物,我担心一惊一乍会吓到安德烈,只好小声唤小汪过来。

万幸小汪耳力不错,很快来到客厅:“许先生,你叫我?”

“打电话给医生。”我压低声音,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安德烈好像恢复了。”

“啊?啊,好的。”

小汪愣了愣,立即起身去拿手机。我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喜极而泣这四个字,滚热眼泪无法克制地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安德烈的脸上。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泪水,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在此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这是疯掉的安德烈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我深呼吸几次,死死咬住嘴唇,直到下唇几乎被咬烂,满嘴血腥味,才勉强压过被狂喜击中后心脏的疼痛。

泪痕逐渐干涸,我笑起来,轻声说:“小坏蛋。”

那双冰湖般的蓝眼睛望向我,沉静而美丽。

安德烈的疯病,来得凶险,好得也突然。

送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他算得上配合,只是一言不发。我见他每次听医生说话时都要反应半拍,然后慢吞吞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试着用法语和他沟通。

安德烈终于回应,我才明白他虽然有了意识,然而除去小时候的事,其他全部不记得。正因如此,中文勉强听得懂,但说得不好,所以不太愿意开口。

直白地说,就是二十五岁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灵魂。

这种结果不算十足的好,可已经使我对命运万分感激。无论如何在朝着彻底痊愈的方向发展,总好过只有生理本能、完全无法沟通的幼儿。

大概是对医院的厌恶深入骨髓,安德烈仍然极其抗拒住院,考虑再三后我还是将他带回了家。

一番折腾已到深夜,小汪开车,安德烈坐在我身旁,回去的路上听我絮絮叨叨介绍了许多现在的情况。他完全不记得我们之后的那些事,记忆里只有小时候见的一面。

从天而降一位哥哥,短时间内亲近起来不太可能,我也没有和这个年纪的他相处过,心里紧张不已。加上许久不讲法语,虽说学的时候下了苦工,重新拾起不算困难,不过没有特别流利,只好祈祷安德烈千万别介意。

他倒没说什么,托着下颌似乎在听,眼睛却时常凝视着窗外。眼睫低垂,神色淡淡,有种矜贵的忧郁感。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顿时忘了嘴里说的是什么,心里也想不清楚:这样有主见有想法的安德烈,和那个无条件亲近我的傻子,哪个更好?

因为我不再说话,安德烈回身看我,仿佛无声询问。

不一样。

和我对视时陌生的眼神,上车后刻意保持的距离,周身难以接近的清冷气质。

每个地方都和我的弟弟不同。

如果他一直停在这个状态怎么办?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也就永远不会变成那个紧抱着我,许诺要和哥哥一起逃离的安德烈。

“许先生?”小汪将车停好,拉开车门,适时拯救了后排的僵硬气氛,“到家了。”

我猛地回过神:“我先上去……安德烈可以一个人住,我去整理一下客房。”

小汪一脸困惑:“不用,阿姨昨天才来过——”

我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