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So late(第2/3页)

后面好多难听的话,简直不像一个父亲能说出口的。

江现忍不住还嘴,江天德更气,他妈在旁劝说,连带着也被痛骂:“都是你把他宠成这幅德行,我告诉你,你不准再惯着他,不然都给我滚出去!”

那餐饭不欢而散,江天德摔了筷子离席。

江现很少不冷静,愤怒上了脸,没等发作,他妈温声开解了他很久,让他别生气别难受,到最后依然是温柔地支持他:“想做就去做吧,你爸那边别理会。你愿意帮助同学,妈妈觉得很好。”

冲上来的怒意就这样在她温和慈祥的目光中消退,江现放弃了和江天德争执。

十三中校队在市联赛中一路高歌挺进,最后一场关键比赛在隔壁城市举行,赢下就能成功晋级省赛。

学校准了假,江现和其他队员在老师以及部分家长的陪同下,提前一天飞到省里另一个城市。

他妈妈原本买了比赛当天的机票要来,江现看手机上那班航班都落地,却迟迟没有收到他妈妈的消息。

直到快中午才接到她的电话,说他爸发现她买了机票很生气,让助理把她的票取消了。

他妈妈让他别着急:“你爸现在不在,我让司机开车送我过来,晚点能到,你好好打。”

几个小时的车程,等她到,应该已经开始,但赶不上开场,至少不会错过全部。

江现沉着声说好。

下午比赛开始,他风驰电挚投入到场上,和严阳配合得天衣无缝,势如破竹。

和他们角逐的对手球队在初中生里水平不低,很快调整战术和打法,重点盯防江现和严阳。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江现控球被几个人针对,队友们没有合适的投篮机会,他只能自己出手。

他从地面高高跃起,突出包围,超远距离的一个投篮,却很遗憾地没有中。

好在还是暂时保住了领先的比分。

中场休息时间,江现和他妈通电话,她已经到了他在的城市,车正要开入市区。

外头下起了不小的雨,她听他分享球场上的精彩,说起得分,说起和队友的配合,说起刚才错失没能投进的球,声音含笑温柔:“那你下一个球,要跳得再高一点哦。”

比赛打了很久,下半场意外地长。

十三中校队和对方战况胶着,打到后面,江现和严阳,还有其它队员们,统统汗如雨下,拼着一口气全力以赴。

他妈一直没来。

从开始到结束,最后终场的哨声吹响,他们拿下胜利,成功获得省赛资格。队友们欢天喜地疯狂撒欢,江现被他们拥来揽去,在吵闹的热烈庆贺声过后,接到了电话。

外面雨很大,大到他在场馆里仿佛都听见。

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部隔绝,只有汹涌的雨声和嗡鸣一阵一阵像要把耳膜撕裂。

驶向市区的某座高架桥在大雨中坍塌,桥上数辆车坠毁,事故现场围了好多人,当地的晚间新闻几乎全在报道。

江现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妈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白布盖在她身上,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时候都安静。

走廊的药水味从毛孔细细密密地扎入身体,他第一次体会到,心跳快得要吐出来的感觉。

他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像一具行尸走肉,感官放大、缩小,最后消失得彻底。

连被江天德一掌打倒在地,也似乎感觉不到疼。

嘴角渗出血,他摔在冰凉的地上,只是热,脸颊热,耳根热,心里突突地有灼热的东西快要将他烧得一丝不剩。

那天的所有,好像都变成了一片茫然的白。

他们的父子关系,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彻底降至冰点。

遗体下葬后,江现有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没再碰过篮球,不和人说话,一个人独来独往,学习也糊涂随意,过得颠倒乱糟糟。有时外公外婆会联系他,他们很痛苦,也更加放心不下他。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想理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

江天德回家的频率变得更少,在家里碰见,也当他不存在。

江现在雨天开始变得很迟钝,总是忘记带伞,又或者是故意,自虐一般地在雨里来去。

有一次淋雨进门,碰见要出去的江天德,他湿漉漉地僵在玄关,头发淌着雨,病态又压抑。江天德只是看他一眼,便视他如空气般径直从旁边走过,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江天德在医院走廊上说的那句话,成了他耳边挥之不去的魔咒。

当他回到家对着一片漆黑望而却步的时候,当他待在那座安静死寂的房子里的时候,当他一次又一次面对家里熟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再也没有一盏灯会为他亮起,所有这样的时刻,他都会想起江天德的那一句——

“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