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转眼年节将至,要饮椒柏酒,吃包了铜钱的扁食,要用乌金纸剪为蛱蝶闹蛾,制成小簪插在发髻里,也要在眉心呵梅花妆,要放响炮花筒,最好是能飞上天的钻天浪,仰着头捂着耳,姐姐妹妹们站在一起哈哈大笑。

这也不是最紧要的,对于甜酿和苗儿而言,最紧要的是多在菩萨面前多念叨,祈祝两人的未来夫婿在二月的院试里,顺顺利利,拔得头筹。

乡下佃农送来的土产野味,标船捎来的四国时鲜,亲友家赠送的礼仪心意,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施少连也忙的脚不沾地,正月前那几日,甜酿就未见着大哥哥的身影,偶尔去见曦园,也只有紫苏和青柳守着火炉喝茶吃糕,说道:“大哥儿已经好几日未回见曦园住了。”

正月初一,施少连只闲了一早上,门房时不时往内院送名帖,家中各人都有名帖要写,又要祭祖悼亡,施老夫人又要去寺庙烧头香,忙忙乱乱不可开交。

新园子因年节停了工,幕布把旧园子都圈了起来,家里没有闲逛之处,好在天气清寒,众人都爱往施老夫人的正堂去,围坐一起喝甜酒、炙鹿肉,赏腊梅,玩牌九,投壶走棋,人人身上都多长了三两肉。

这样的喜庆日子,最忙的人当属风月勾栏里的人儿,无论官私,男人们成群结伴来喝酒取乐,或是上门应邀,给宴席里弹奏助兴,充当解语花。

因盼盼被其他商客邀去游山玩水,蓝表叔被雪姐儿的婢女拖着往家去,他近来到不常往这儿来,一是过了新鲜趣味,二是近来更贪些盼盼的曲意逢迎,雪姐儿见他久不上门,被冯妈妈骂了两会,耐着性子勾着他,两人在帐内饮酒作乐,吃吃睡睡,厮混胡闹了足足一整日,蓝表叔喝的酩酊大醉,只搂着雪姐儿亲嘴,叽叽歪歪的说了好一轮话,最后醉蒙蒙的往家去。

后几日便是往各家去拜年,施家前堂的三间倒座屋子,成日里摆着迎客的酒席,后院里桂姨娘还要忙着招待女客,因着娶新妇的关系,况、张两家先来施家拜年,只是况学和张圆都未曾来,原来是家里拘着不让出门,让两人安心备下月的考试。

亲友串门,当然也是偷香窃玉的好时候,张夫人招待来家的宾客,半途却不见了二儿媳,婢子说二夫人往厨房催醒酒汤去,园子里新建的抱厦内,因天冷,四门窗都阖的死死的,屋内却有衣袂摩挲之音,女子娇喘细细:“等下还要出门去待客,别揉皱我的裙。”

又道:“莽夫……仔细我的发髻。”

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佩戴的花枝步摇颤的厉害,杜若的声儿也颤的厉害,男人的气息急促又癫狂:“嫂嫂这身儿……倒是久、旷之人。”

她咬紧银牙,眼角嫣红,颤颤巍巍的:“薛嫂子瞧着雪一般的妙人儿,你倒是好狠的心,在外头拈花惹草,也不怕她伤心。”

他哼笑,疾风骤雨:“她是案上供的泥菩萨,不食人间烟火,我是车轱辘底下的烂泥,只爱扒着车轮四处滚。”

细细嗅了嗅:“嫂子身上这股香,就是窗下那几株含香的味儿,我初见嫂嫂那日,就闻着这香味,想着衣裳下的皮肉,是不是也跟那花一样,腻白腻白。”

“狗鼻子……满腔的龌龊心思……臭不要脸。”

两人估着时辰,不好贪欢,急急绞了,她扶着腰肢,只觉腰间被他手掌掐着的痕迹深入骨缝,仔细整理衣裳,看他张狂的瘫在椅上歇息,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笑话他:“贼骨头,到底是偷了多少腥,这样张狂。”

况苑慢慢起身,先瞥了她一眼,后撩袍系腰带:“也未遇上几个如嫂嫂这般合心意的。”

杜若以为他暗讽她浪荡,冷笑一声,抹了抹鬓角,小心翼翼自己往外走去。

她也曾天真浪漫过,只是后来学会了心冷,不要什么情什么爱,只求一阵快活。

她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好,后来才知道这是男人的劣根性,日子过的太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自中秋后,夫妻两人就分屋而睡,家里没了腊梅,总有别的什么花,近日张优每每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你不就嫌弃我升任无能,不如你娘家人么?走着瞧,总有一日,我让你后悔。”

她冷笑,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还不知道么?不就是从别处支了五百里银子,准备贿赂上司提个肥差么?

这么一笔钱,若到时这些银子竹篮打水落了空,看他如何跟家里交代。

杜若不管,她只管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只是摸摸肚子,须得煎一副药来喝,若是怀了胎,那就不好收场了。

正月初十,几家人相约一起去广善寺,施家老夫人要供佛,况、张两家替两个学子祈福,赵安人也替自己丈夫请个愿,几家姐妹俱跟着,连施少连也在,一路扶着施老夫人说话,杜若看见况苑陪着一道来,也是颇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