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接驾

山林雨水充沛, 至天亮时才逐渐停雨,空气里透着一股凉意。

夜里的篝火只剩下了微弱的火子,散出几缕青烟。

沐锦书醒来时面容尚有些苍白, 身上盖着谢明鄞的衣袍,里头还有残留他的体温。

石檐处还低落着点点水珠,沐锦书轻掩衣袍,抬眸望去,那身量修长的男人正站于岩洞口, 手端着一只飞鸽, 细看信条。

有些寒凉,沐锦书不禁轻咳两声, 谢明鄞回过身,眉目间掠过一抹紧张, 行到她身旁来,“醒了?”

沐锦书掩了掩微白的唇, 昨夜腹痛难耐, 躲至此处, 此下身子越发羸弱了些。

她轻轻扶着谢明鄞的手臂,低眸瞧他手中信条, “是什么事。”

谢明鄞微微停顿,靠着石壁坐下来, 随之将沐锦书抱入怀中,“援军已至,将一网打尽清丰镇余孽。”

沐锦书听言,秀眉微挑, “何人率领援军?”

“太子。”谢明鄞回了一句, 看着她神色不济的面容, 心绪收敛,说道:“再歇一会儿吧。”

援军尚在百里之外,山林四面潮湿,行动不便。

沐锦书则顿默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声音孱弱,轻语道:“清丰镇里的不是余孽。”

谢明鄞停顿下来,大掌搂着沐锦书的细腰,与她四目相对,似有几分不解。

岩洞之外草木潮湿,鸟雀在枝头鸣叫,忽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在缓缓逼近。

谢明鄞很快便有所察觉,身形微转,不知他们何时被搜查到的,岩洞外已然布满叛军。

他顿时心思沉下来,缓缓起身,将沐锦书护于身后,警惕地冷视着的叛军,握上那把银色长.枪。

叛军似乎没有群起而攻之的意图,停在岩洞口,为首的将领上前躬身一拜,恭敬道:“我家主子还请楚王一见。”

此言落下,二人皆有沉顿,这将领为老祖宗手下心腹,沐锦书识得此人。

谢明鄞握着手中长.枪,欲要言语时,沐锦书先开口:“殿下去见一见吧。”

听此,谢明鄞侧首看她,神色疑惑。

沐锦书抿了抿唇,淡淡道:“总要有这么一面。”

众人低首不语,气氛沉凝,石檐处的雨珠落尽,吹来的清风寒凉。

......

天色阴沉,山野四处似乎有什么在暗涌流动,在向清丰镇逼近,叛军将为瓮中之鳖,在所难逃。

镇内府院,清雅别致,院外听着一众叛军,像是严阵以待。

他们仍是被带到了此处,叛军人多势众,且沐锦书身体不佳,已不能再招架纷争。

沐锦书停在厢房外静候,席地而坐,檀色桌案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四下静悄悄的,沐锦书眉目几许深沉,身上还披着谢明鄞的外衣,她望着那碗姜汤,思绪出神。

那房门紧闭的屋内始终沉寂着,没有丝毫动静,楚王在里面。

沐锦书收回目光,转眸看向屋外,雨后阳光映照在尚水迹未干的地面上,泛着淡淡金色。

老祖宗没有撤离清丰镇,他是有机会撤离的,但他没有,像是已做好准备应对,亦像是在等什么人。

朝廷援军来袭,镇外一声震响,探马疾步从外赶来,却被拦在房门外。

探马禀道:“禀报老祖宗,几万援军围堵清丰镇,我军已无处可避。”

房屋里没有回应,沉寂得就像毫无涟漪的水面,久久之后,才传来一声退下。

沐锦书微顿,像是明了老人的表态,她端起桌上姜汤,神色淡漠地轻饮。

雅间内幽静雅致,纱帐被风吹动,一切都看似平静自然。

枯槁的手拈着三炷香,探入纸火间点燃,随之插入香炉中,祭案上立着一张灵牌,上面写着李清枫几字。

谢明鄞站立于房中,高大的身躯挺拔却略显清瘦,他深邃细长的眼眸凝望着灵牌前的老人。

从踏入这间房间的那一刻起,他便顿住了,久久无法平静,从未想过这一切的始末,竟是最为敬重的祖父。

他问设想过任何人,但未怀疑过他,难怪从祖父诈死之时便觉得蹊跷。

“为什么。”

太上皇望着淡淡青烟的香炷,听身后之人提问,他侧过身来,声线沉厚:“昭宁也曾问过这句话。”

谢明鄞剑眉轻蹙,太上皇将双手负于身后,回道:“因为夙愿。”

他负手走下来,尚直的脊背微微躬着,缓缓道:“昨夜老朽若趁乱撤离,麾下南境之师十万可与朝中一争,朝廷势力不陨也残。”

言此,太上皇将腰间的朱雀玉牌取下,“若老朽几年后辞世,麾下势力交托于你,你如何决策。”

谢明鄞面容沉着,收敛躁动不安的心绪,说道:“祖父掩其身份,复辟另起,父子相残,战乱四起,容天下看尽笑话,置南境百姓的安居于不顾,孙儿不能苟同。”

太上皇听言笑了笑,“但老朽选择留下,昭宁曾说你无心于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