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4/7页)

树枝和草叶随处可见,不算成本,那成本就只有人力。

在管事眼中,人力更不能算是成本,因为纸坊的所有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佃户。

不用四舍五入,新纸就是从天而降,半个铜板都不用花。

宋佩瑜失笑,也有些发热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将腰间作装饰的金镶玉算盘放在桌子上,依次算了几个数字,脸上惊色难掩。

如果他不要盈利,只维持纸坊正常的运转,再在账上留下笔能应对急事的钱,新纸最低能卖到一刀一百张只要200个铜板,他也不会亏钱。

这个时代的金、银、铜板之间的兑换比例并不固定。

还是以咸阳为例,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二百枚铜板,也就是说原本只够买一刀麻纸的银子,足够买三十刀新纸。

就算早就知道造纸行业都被世家垄断,连巨商都摸不到分毫,其中必定有猫腻在,宋佩瑜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他又算了三次,每次的结果都相同。

他没算错,是这件事本身过于离谱。

宋佩瑜垂目看向身侧整齐叠放的新纸,沉吟半晌后,对纸坊管事道,“将制作新纸的步骤详细写下来交给我,然后吩咐参与到制作新纸中的人收拾行囊,准备与我一同返回咸阳。”

新纸能带来的轰动不亚于良种,影响甚至会比良种还要大。

奇货城经受不起新纸会带来的动荡。

纸坊管事脸上浮现难色,低下头小声道,“小的不认识那么多字。”

宋佩瑜去拿算盘的动作几不可查的暂停了一下,转而去拿还在滴墨的毛笔,温声道,“你说,我来记。”

纸坊管事显然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说起新纸具体制作步骤的时候,竟然比他刚才给宋佩瑜介绍新纸时还要熟练,言语之间的逻辑也强了许多。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佩瑜就在新纸上将纸坊管事的话记录了下来。

宋佩瑜从荷包里掏出六个金子打造的小动物,垂目看了眼,将金猫形状的金裸子留下,剩下的五个都赏给了纸坊管事。

纸坊管事走后,宋佩瑜又在书房沉默了许久。

忽然挽袖磨墨,开始写大字。

每当他心情烦乱的时候,总是习惯写大字平复。

纸坊管事拿来的新纸只剩下小半后,宋佩瑜才长长的呼了口气,不仅整理好了心情,还下定了决心。

这么好的新纸,当然不能只在少数人手中流通。

200铜钱就能买上百张,不说其他地方,起码咸阳的百姓都能买得起,再咬咬牙,劣质墨水与猪毛或者兔毛制成的笔也能买得起。

不说远的,起码衙门里不如品级的小官吏,能短时间内认字并能写出来。

对于赵国,甚至是九国来说,这将是巨大改变的开始。

有了良种的教训,宋佩瑜不再觉得他自己就能想的处处周全。

过于超前的眼光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他决定先将新纸的事瞒下来,回到咸阳后再私自告诉宋瑾瑜与永和帝。

若是宋瑾瑜与永和帝不许他将新纸卖200铜板一刀,他再另想办法也不迟。

宋佩瑜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将毛笔放在笔洗中,回过神看他刚才都写了什么。

视线刚移到写满字迹的纸上,宋佩瑜脸上刚浮现的笑意就凝固了。

满页的‘重奕’,这是他写的东西?

不可能!

宋佩瑜弯腰将桌子下面的火盆拽出来,先点了蜡丸放进火盆,然后直接将整沓写满字迹的纸都扔了进去。

“殿下”门外传来金宝的声音。

???

宋佩瑜下意识的想将火盆藏起来,灼烧感顺着手传递到了脑袋,宋佩瑜才惊觉火盆刚点燃,里面火势正旺。

他立刻转身,试图找到水,先将火盆灭了,再将火盆藏起来。

可惜他刚将笔洗中的水倒进火盆,还没来得及放下笔洗去拿茶壶,重奕已经推门进来了。

见到屋内堪称狼狈的场景,重奕诧异的挑起半边眉毛,转身将也想跟着进来的安公公和来福关在了门外。

然后他靠在墙上,好整以暇的仔细打量着书房内的情况。

火盆正冒着浓烈的湿烟,里面的火苗时大时小,犹如鬼火似的,造成这一幕的罪证正被宋佩瑜捧在手中。

此时的宋佩瑜和平时格外不同,衣服上几不可见的墨点与稍显凌乱的袖子都不是重奕观察的重点,他的视线放在了宋佩瑜的脸上。

宋佩瑜的双眼皮很宽,是典型的内双,平时远远看去就像是单眼皮似的,虽然宋佩瑜的眼睛很大,不会因为看上去像单眼皮,将就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小,但宋佩瑜的眼睛还是被内双遮挡的许多神采,不会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现在却不一样,宋佩瑜仿佛是被惊吓的猫儿似的,胡乱将笔洗抱在怀中,警惕又防备的望着重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