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反击

两天后宝山路的房子物归原主。当天晚上祝南疆接到田东宝打来的电话,称此事乃无心之举,他事先并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谁。

祝南疆自然全当他放屁,嘴上接受道歉,明里暗里却是嘲讽了对方一通。末了田东宝提出要当面赔罪,他一句“没空”就挂了电话。

然而过了几天吉村领事派人送来请帖,邀他下月初参加领事馆举办的宴会。祝南疆知道军部和外务省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此事不宜再拖,只好点头答应。

宴会在日租界的花园饭店举办。与会者大多是日本军政要人以及给新政府做事的“中日友好人士”,说白了就是汉奸。

祝南疆知道自己既已到场就难再置身事外,横竖撇不清关系了,再端着架子也没什么意思,因此一进饭店就四处活络地找寻熟面孔。

岩泉副领事从人群中挤过来,对着他又是鞠躬又是寒暄。祝南疆刚应了几句,铃木中佐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硬生生插入了话题。

“祝先生!你可总算来了!”

“怎么,我迟到了吗?”

“没有没有……机会难得,我们应该多聊聊。”

岩泉副领事微微笑着站在一边,直到铃木中佐把祝南疆引进了舞厅也没能再插上话。

祝南疆算是看出来了,这宴会说是领事馆办的,但真正的主人公却是军方人士。宋成耕说的没错,在占领区有军衔才有话语权。

舞厅内彩灯斑斓,忽明忽暗的甚是晃眼。角落里有穿西洋服饰的乐手在演奏,听不出是什么国家的曲子。

铃木中佐把祝南疆领到舞池边的沙发上:“前阵子说的事,祝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后者大咧咧地一笑:“才刚歇脚,你就要跟我谈公事了?”

“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祝先生请随意,离晚饭还有一个钟头,先喝些什么?”

说是请随意,对方显然并没有放他自由行动的意思。祝南疆客套话也说了,酒也喝了,见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只得继续没话找话。

两人谈到了宝山路的房子。

铃木大佐称那一带的确在扩建兵站,以供岩泉公馆的武装部使用。岩泉公馆,即领事馆统领的情报机构对外的名字,听上去倒像是个纯粹的娱乐性场所。

岩泉公馆刚成立不久,人员不足,新上任的情报处处长田东宝奉命负责筹建兵站一事,哪晓得一个不留神殃及了祝南疆。

“岩泉君就是这样,办事不讲规矩。不过田处长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大家都是自己人,小小一个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呵,好一个小小的误会……祝南疆心里冷笑,我要是闷声不响吃了这哑巴亏,过两天他怕是要把我的店铺和仓库全给砸了!

“对了,田处长今天来了没有?”

“来了,早来了,我这就叫他过来亲自给你赔罪。”

“别别别,这倒不必,我不是个记仇的人。”

“陪个罪是应该的!”

铃木大佐东张西望地找田东宝,半天也没见着他的人影。这时一名副官打扮青年上前对他耳语两句,后者一拍膝盖:“姚市长来了,一块儿去说两句。”

姚成蹊,商人出身,原是英国贸易公司的买办,后任上海交商银行总经理,上海沦陷后第一个公开投敌。

祝南疆很早就听说过这人,原以为不过是个精明的投机分子罢了,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了市长。尽管如此,他并没有与其结交的欲望。

“一路赶过来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一会儿。”

“那好,祝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铃木中佐随着副官出了舞厅。祝南疆松了口气,刚翘起二郎腿想要抽支烟,忽然一人闷声不响地挨着他坐了下来:“祝先生,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祝南疆举着打火机的手停在半空,火苗闪了一下又熄灭了:“刚才找你怎么不出来?”

田东宝扬眉笑道:“找我干什么?给你赔罪?”

“听你口气像是不大乐意。”

“乐不乐意一样是得赔,祝先生,你知道我向来是拿你没什么办法的。”

两三年未见,男人看上去并没有大的变化,且说话依旧是阴阳怪气,笑里藏刀。

祝南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是三十来岁,这么算起来现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相较于胀得像个发面馒头似的何庭珖,他能保养成这样已属不易。

“放屁!”犹豫了短短三秒,祝南疆决定不与对方做无谓的客气,“你拿我没办法?那么大栋宅子说收就收,这叫拿我没办法?”

“房子的事错不在我。岩泉公馆在扩建,宝山路上要增设两栋办公楼和一个兵站,那房子正好在范围里,想绕也绕不开。”田东宝叫了瓶红葡萄酒,不紧不慢地倒了浅浅两杯,“我不过是公事公办,并非有意跟你做对,但军部那边硬要我给你赔罪……我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