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痛【加更】

温长岭觉得自己仰卧在一叶小舟里,水波拖着小舟漂浮,漾漾荡荡,头顶上是斑驳的阳光。

突然间阳光没有了,阴影笼罩下来,他疑惑地睁眼,却看到祝南疆惨白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嫌他聒噪,复又闭上眼睛。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天的尽头又隐约有了太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小舟沉沉地一震,温长岭在晕眩中睁开眼睛,这回看到的却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一切知觉慢慢回到原位。身体陷在柔软蓬松的被褥里,光裸的皮肤被包裹住,稍一动作就带起阵阵酥麻。

空气中有股腥甜的淫靡的气息,他想起昨夜那人贴在自己胸前的触感,像细浪卷过沙地,春风拂动枝叶。

接着他全都想起来了,自己是怎样抱紧他,按下微弱的挣扎,进入他。他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倚仗本能做了荒谬之事,现在梦醒了,才发现那原来并不是梦。

.

祝南疆坐在客厅中喝酒,茶几上摆着个烟筒和两瓶空了的葡萄酒瓶。听见男人下楼的声音他回过身来,脸上是迷蒙的笑:“哥哥,你醒了?”

温长岭走到桌前,这才看见烟筒旁放着的自己的眼镜。

“……我走了。”

“哥哥,我给你准备了早饭。”

“不了,我这就走。”

“我送你。”

温长岭戴上眼镜,无声地打量眼前的青年。

祝南疆已换上件深灰色睡袍,领口大敞,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有些瘆人。偏偏那胸口上还有几抹红痕,半隐半显在丝质布料底下,显得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祝南疆笑嘻嘻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手里还夹着半支雪茄。

酒精使他的嘴唇有了血色,也使他可以明目张胆地笑,撒疯,步履轻浮。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温长岭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

一切都乱了。他本想狠下心来用快刀斩断乱麻,然而未及下刀麻就先缠住了他,缠得这么紧这么密,哪怕现在一把火烧了,也已在身上各处留下了痕迹。

他不知是该恨这乱麻,还是该恨迟迟不愿下刀的自己。

“哥哥,昨天你喝醉了。”祝南疆侧身半靠在沙发背上,睡袍下一条雪白的小腿轻轻摇晃,“我留你睡了一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没忍住。”

“我醉了,你也醉了么?”

“我没醉,我爱你,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住嘴!”温长岭失控似地挥手揪住他的衣襟,“你以为看你作践自己我会开心吗?!”

祝南疆一个趔趄掉了手中的雪茄,脸上却依旧是笑:“作践?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算是作践?”

温长岭很少在旁人面前失态,可这样的南疆令他感到陌生和不安。他宁愿对方扮可怜,或者倒打一耙指责自己,那他或许还能够踏实些。可对方偏偏毫不在意,轻浮之词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出来,像钢针挑拨他的神经。

“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醉的是你,不是我。如果这也算醉,那我一直都没有清醒过。”

“我是醉了,但我知道我做了什么……南疆,你让我冷静一下,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不必谈了,哥哥。”祝南疆抬起胳膊,火热的掌心按在冰凉的手背上,”你不喜欢就忘了吧,忘记了,就等于不存在。”

温长岭被烫到似地松开手。

忘记?这如何能够忘记?南疆对于他,本就说不清道不明,这一夜过去连他自己也乱得彻底,岂是一句“忘了”就可以收拾的!

祝南疆失去支撑,脱力般地仰头后退半步,所幸有沙发挡着没能摔倒。等站稳之后他低头理了理睡袍前襟:“我派人送你。”

温长岭见他面色白得瘆人,只有脸颊和眼角因为酒精的缘故透着抹薄红。

“我自己走。”

压下心头的慌乱,他转身朝玄关走去。推开门,屋外阳光正好,而他的呼吸却是冰凉,仿佛所有的热度都在昨夜用尽了。

.

祝南疆眼看温长岭消失在视线里,无动于衷地继续收拾睡袍,把散了的腰带解开重新系成一个活结。

俯身趴倒在沙发里,他其实心里觉得很轻松。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他们就算散了也还是在一起。

身下的伤口还在抽痛,早上刚清理过一次,现在黏黏腻腻的怕是又出了血。那是哥哥带给他的痛,从此他身体里的一切都有哥哥的痕迹。

面对温长岭他不必再畏头畏尾藏着掖着,因为在对方眼里自己无可救药。也不必刻意掩饰情欲,因为已然跨越雷池。

他甚至不用再为了这单方面的爱情洁身自好。他可以从任何人身上获取快乐,但只能从温长岭身上得到痛苦。快乐是廉价的,痛苦却求之不易,这就是他对哥哥的爱,是哥哥在他心中开辟出的一块小小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