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在他或强势或柔软地侵入那人生活后, 那人偶尔露出脆弱感性的一面,却在他感觉似乎能透过表象触及到对方的真情实感,从而心生希冀的时候。

此人总是反手遏住他的咽喉, 给予他残酷的重击, 将他旖旎的幻想彻底打碎。

自从楚歇开始两个性子融合后,他快要被这种跌宕的情愫折磨疯了。

时而觉得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如上天堂。

时而觉得他根本没有心,再坠地狱。

如此反复,没有尽头。

到如今, 他竟然要伤害他的阿娘。

“阿歇……你放她下来,有什么话, 你……你好好同我说,我都答应你。阿歇, 你就是想要我放走许纯牧是吗,我放, 我放……你先把我阿娘放下来, 她会冻死的……她,她……”

说着说着, 又哽咽了。

像是央求似的。

“你心里有火,你冲着我来。”

他阿娘的这一生已经太苦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为她遮挡所有风雪, 拦住着上京城里所有的明枪暗箭。

如今这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以如此荒唐。

楚歇看着那通红又可怜的眼神,心里生出些许波澜, 却还是冷着脸说,“许纯牧已经出京了……江晏迟,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 就念着许家以前的军功,放他一马吧。”

“我放,好,我放。”江晏迟怕的便是他不提要求,看着楚歇手里的薄如蝉翼的刀,像是生怕他一不小心挥动着划断了绳索似的,“阿歇,你不是说过吗。你救下我阿娘,都是为了我……她真的不能有事,阿歇,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楚歇嘴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珠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不是你,在要我的命吗。”

“你在说什……”

“许纯牧,就是我的命。”

江晏迟眼神很快变得死寂一片,红彤彤的,透着刀剜似的锐利,“你说什么。”

楚歇轻咳了一声,戗风拂发,倒是看上去几分凌乱,稍显落魄。

雪越下越大,在青灰的长阶砌成一片玉砖,泠泠清透,将脸色衬得煞白。

楚歇的语气却寡淡至极,喉咙里挤出的话还带着些气虚的喑哑。

“江晏迟。”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和你成婚。”

没错,就是成婚。

从那之后,一切都乱了。

楚歇来这个世界十数年,在那之前,从未失误过一个剧情。

兢兢业业,天衣无缝。

一切都是完美演绎。

直到江晏迟提出成婚。

自己竟也答应。

如摧枯拉朽一般,事情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根本遏制不住。

江景谙之死,本不该失败。

山林刺杀,也不该拖延。

那人身形一晃,勉强站定了,才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宫说。”

“回宫。”他嗤笑一声,“我还有命回宫么。”

“楚歇!”他眉头禁不住蹙起,声音微扬着,牵扯到了腹部的伤痛。他伸手摁着似乎有些崩裂的伤口,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温软些许,“我说过,有什么话好好说……你的每一个要求,难道都必须靠欺骗和威胁来达成吗。你为什么就不能……”

“我能怎么样?”

楚歇接过话头,“你削了许家的兵权,削了我的掌印之权……江晏迟,我还能怎么样。”

“阿歇,你先别说别的,快把我阿娘放下来,她真的会冻死的!”江晏迟不愿再同他争吵,只言辞恳切。

“那便冻死。”

楚歇余光看着赵灵瞿,心底憋着一团火,说起话比刀子更锋利,刺痛底下人的心肺,“反正,你们也不曾给过我们活路。”

我们。

江晏迟紧了紧牙。

楚歇是个不怕死的,他一贯是知道。若只是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他是不会如此歇斯底里的。

如今这样发疯,为的是谁,他用头发丝想也明白。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许纯牧。

因为自己欺骗了他,扣下了许纯牧,没有如他所愿将三十万兵权交给那姓许的。他就要这样拿段瑟吊在着寒冬腊月的城墙上整整两个时辰泄愤。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是啊,他素来行事作风便是如此。

若非自己趁早削了他的职,眼下动了许纯牧,他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模样。

楚歇就是一块怎么捂都捂不暖的石头。

江晏迟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哑着声音,切切然不断低声恳求着:“阿歇……你说过,保住段瑟,就是保住我心底最后的良善……”

赵灵瞿是他的亲舅舅。

江晏迟登基了,也是他们月氏人的刀。

这把刀,要将许纯牧千刀万剐。

“良善?你也信。”

楚歇戏谑地笑,“我说过一百次不喜欢你,你不肯信。怎么这个你又信了。都是哄你的,你以为我喜欢你,你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