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忽敕尔停下脚步, 又听身后一道锐利的破风之声,这一次竟直奔左胸而来,他一个偏身险险躲过。

远处已听到腾腾的马蹄声在接近, 正是长明军整齐有序的骑兵。

他不敢在轻易纠缠,对山的那个人分明是冲着楚歇来的,一时间赶不过来,便以飞箭威慑。

再拖下去, 兴许就真要被许家的人扣下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忽敕尔心生不甘, 终究将楚歇俯身放下。望着那山头往后退了十几步,没有流矢在追着来。

果真是在保楚歇。

许纯牧难道竟是精明到这个地步, 还知道安插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埋伏在山的对面。

心有忿忿,极为不甘。

应该一开始就果断地打过去的。

到如今, 进难攻,退难守。

只能让出魏西三郡,退到南山之外。

太可惜了。

忽敕尔攥紧了拳头, 再看下月光下那侧躺蜷缩着的人, 那眼神又爱又恨,咬牙切齿着。他明明知道这个人素来狡诈,满口胡诌, 怎么就总是能信了他的邪。

没法子带走楚歇了, 只能先赶紧拔营撤退。

忽敕尔隐身在山坳后,一个飞哨招来烈马,一把跨上后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近, 余副将飞奔而来时便看到滚落在草丛里蜷缩起的那个身影,背后还洇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将人扶起来看到手腕处一片青紫,顿时面色不大好看。

赶忙将人驮了安置在马车上, 再将信隼往空中一抛。

余副将不敢将马车驾得快了,他不确定楚歇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处。故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刚刚在长野郡营寨落脚,刚勒马缰,便听到身后马蹄急急,正是许纯牧连夜赶了回来。

殷红的袍子上被烧焦些许,几点墨黑的洞缀在上头,风吹鼓动,少年意气。

鼻尖沾着煤灰,手背上也都是擦伤,鬓发几丝凌乱。

那张隽秀的脸素来干净,这次倒瞧着着实狼狈。

许纯牧眼尖地瞧见了马车,更是狠命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一个飞身立于马车头的木杆上,两步跨进里头。

“怎么了?”许纯牧瞧着余副将搂着楚歇,再一看那人脸色苍白,忙不迭地将他扶起来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有,有些变故。”

余副将眼神闪躲着,很是心虚的样子,“没有想到那个忽敕尔会不要命地往北追,还能看穿我们的逃跑路线,在官道上直接截杀了我们的马车……”

听到此处,许纯牧心猛地提起,“然后呢。”

“楚大人要我先走,去搬救兵……”

许纯牧听不下去了,怒然一斥,“他叫你走你就走?!你知不知道他根本没有一点身手,落在那……”

“对不起,是属下失职。”

余副将自知理亏,也不敢多作辩驳。许纯牧这气来得快收得也快,很快调整好情绪,手在楚歇手臂上一一拿捏过,再摁了摁腿,发觉人是完好无损的。

就是手腕和肩胛扭伤了,已经有些肿起。背上斑斑点点地渗着血,可能伤口又撕裂了。

许纯牧知道那种情况下,楚歇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并非余副将贪生怕死,而是形势逼人不得不做出最有利的决断。是他布局不够周全才让楚歇涉险,还好终归人总体是没事的。

得赶紧给他将背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许纯牧将人抱下马车,足尖轻轻一点落地,屈膝缓冲了一下。隐隐地觉得背后似有一道锋芒,猛地回过头去目光落在半里外的密林中。

漆黑如墨的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是错觉吗。

也顾不上许多,将人抱进了营帐内,给他解开那一身碍眼的北匈衣服,拿着干净的毛巾浸上药水再给他清理着身后的伤痕。

又将一碗煎好的汤药给人喂了下去。

许纯牧将门窗打开,在床头又烧了炭,席地而睡就靠在楚歇的床头守着。怕他夜里忽然发热。

刚眯眼一小会儿,周围都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着窗外夜风拂过草叶的摩挲响动。

楚歇忽然醒了过来,睁开发涩的眼睛,头也不动,模模糊糊瞧见个人在边上就伸手去拽他的袖子。

还没拽到,刚动一下许纯牧就醒了。

“渴了?”

“你回来啦。”

楚歇的声音里透着些乏力,又带着点鼻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撒娇的感觉。许纯牧将被子拉得上一些,心底发软:“嗯,我回来了。”

“你的肩膀,好了吗。”

许纯牧的鼻子酸了一下,还是带着笑,“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

“那便好。不要去打仗,忽敕尔是草原上最野的战马,很危险的。”

楚歇说了两句,又像有些没力气了,越说声音越小。

知道他危险你还往上凑。

许纯牧也跟着小声地辩驳着,又轻又软:“我也不弱啊,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