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4页)

……

谢青鹤就坐在宫室前的白玉阑干上,静静地守着他。

感觉到大师兄就在背后不远处,伏传的惊惶才慢慢地收摄平静,低头又觉得不好意思。

为了这个事情被大师兄罚站,好像有点蠢。大师兄是不是有点害羞了?我自己偷偷去看也可以啊,又不是一定要跟大师兄一起看。

大师兄到底是害羞了,还是觉得我不听话?

伏传满脑子官司,半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对于那件事的好奇,更是没有半点退却。

中宫更鼓响起。

谢青鹤算着也有一刻钟了,便从阑干上一跃而下,说:“走吧。”

伏传愕然转身。

就这样吗?

一刻钟?

……他跟谢青鹤跟着伏蔚,偷瞧伏蔚的倒霉日子,站着的时候也不止一刻钟吧?

见谢青鹤往外走,他连忙上前,跟上谢青鹤的步子,讨好地抱着谢青鹤的胳膊:“大师哥,咱们去哪儿啊?”

“带你看看堕魔。”谢青鹤说。

蒋妃在世的时候,老和尚就已经进宫谒圣,游说皇帝答应了挖掘宫池的计划。

如今太液池已经挖了个七七八八,引水入宫,积攒的魔气越发深重。和尚曾说伏蔚最先入魔,谢青鹤倒也不觉得多么奇怪。

未央宫中,命比伏蔚惨的,有,且有非常多。可像伏蔚这么想不通的,那就真的绝无仅有了。

许多命运悲惨之人,从一出生就被全方位摧残,早已习惯了自己的惨。伏蔚不一样。他是皇子,本该是最受上苍眷顾的那一类孩子。他还记得蒋妃在世时,自己过着怎样金尊玉贵的日子。

他骨子里就不会有“我生来命贱、活该受苦”的念头,他只会对自己的遭遇越加不平不忿。

谢青鹤带着伏传到了上书房。

已经十六岁的伏传还在上书房念书。他的六弟伏莳、八弟伏苏都已经去了御书房听政。

老七伏芸与他同病相怜?并不是。伏芸生有残缺,视力极差,来上书房读书都是散心疗养,爱来不来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皇七子是绝不可能去御书房听政的。

接下来几年乾元帝生的都是公主,以至于如今跟伏蔚同在上书房读书的,年纪最大的九皇子也才十一岁。十一岁的九皇子还未发育,长得跟个小豆丁似的。其他十皇子、十一皇子就更别提了。

伏蔚坐在书房里,跟这群小弟弟一比,简直是人高马大,格格不入。

师傅们对皇五子多有同情。平时尽量温柔教授,不给任何难堪。

然而,光是每天读书,往书房里一坐,对伏蔚就是漫长而无望的例行羞辱。

十二皇子伏苍是乾元帝颇为心爱的皇子之一,因为伏苍在上书房读书,乾元帝每隔三五日都会亲临上书房,看看儿子的功课,若是伏苍课业有进展,乾元帝就会大手笔地赏赐师傅们,这使得伏苍在宫内宫外都极有体面。

这日乾元帝散朝出来,到了上书房就想看看自己心爱的儿子,带儿子回朝阳宫吃饭。

——没错,伏苍也是羊妃的儿子,伏莳的同母弟弟。

乾元帝过来时,上书房还未下学,师傅还在讲经。皇帝来了,一切自然都要停下。

伏苍乐颠颠地扑进乾元帝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皇父,皇父就把他扶在膝上,满脸慈爱地问最近学了什么,听懂什么意思了么?会不会背了?伏苍把他学了几年唯一会背的千字文背了出来。

乾元帝每回过来都听他背千字文,耳朵居然也没听出老茧,反而给儿子鼓掌:“好。真是聪明孩子。”又叫赏赐师傅们。

上书房的师傅们也不好意思说,您这个十二皇子真的不济事,学了几年只会个千字文我的亲娘老子诶,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赏赐都拿上了,皇帝非要掩耳盗铃,咱们也昧着良心夸呗。

伏蔚见几个弟弟都让乾元帝叫去问了功课,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施礼,呈上自己的窗课本子。

蒋妃出身世家,伏蔚生有慧根,不说过目不忘,任何经典读上三两遍,总能记得八九不离十。做算学也快,能举一反三。写字画画也是一点即通。这些年他怕惹事总是躲在中宫,闲来无事就是读书写字,放他出去考试,榜首状元不敢说,榜上有名总是能做得到的。

同样的笔墨纸砚,伏蔚的窗课本子递上去,光看着就比其他皇子高级许多。

——字迹漂亮,行文有章法。不弄晦涩典故,读来口齿留香、隐有遗韵。

乾元帝看得挺爽利,随后就将伏蔚的本子扔了一地,训斥道:“文以述志。文章写得再好,心思长歪了,不过文贼而已!”

伏蔚被骂得目瞪口呆,仓惶跪地磕头:“儿臣……儿臣惶恐。”凭啥骂我?

“朕留你在书房多读几年书,你可是心生怨望极其不满?今日朕来看你几个弟弟的功课,他们进学几年,你又进学几年?递这么一个本子过来,是要和比你矮了半截的弟弟们一比高下么?往日伏莳、扶苏在时,你又岂敢拿你这本子来丢人现眼?!”乾元帝怒斥时,口水都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