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翻车 谢砺的末日。(第2/5页)

直到生擒刘照,觉出端倪后,才递信让贾恂留意此事。

贾恂自然没有声张,虽未尽数彻查,却已寻到线索,确信谢砺在谢珽袭爵之初,在军资上动过极大的手脚。

若谢砺抵赖,当场就能拿人盘问。

谢珽对此成竹在胸,见谢砺尚在迟疑,径直戳破——

“或者,若二叔仍心存侥幸,不妨将他们都找来,当众交代清楚。王府的银钱开支都有专人操心,二叔的私产也不足以养那么多人。父亲在世时就曾将军资等事托付给二叔,这几年也都由二叔料理,可算是一手遮天。”

“二叔若不死心,也可深查。”

“只是那样,未免闹得太难看。”

说话间,踱步到案旁,取了一张镇纸压着的薄笺递过去。

谢砺扫了一眼,旋即脸色骤变。

因那上面列了四年前的几笔军资开支。

整个河东的军资都由谢砺经手,账目也都是他亲自料理的,仅凭账册,轻易瞧不出端倪。四年前的那几笔,也早就糊弄过去了。而今谢珽单拎出来,数额和时间都与他做过手脚的全无二致,足见已绕过虚假账目,派人深查了底细。

什么时候的事?

谢砺简直不寒而栗。

他握着薄笺,素来沉稳的手竟自微微颤抖起来,怕被人瞧出端倪,连忙掷向别处。

这仓促一掷间,心虚已然毕露。

萧烈最先觉出异样,蹲身将薄笺捡起来瞧过,不可置信的看向谢砺,“二爷,这是真的?当真挪了军资养刺客?”

他在河东众将中年纪最长,极受谢珽的祖父信重,后来谢衮即位掌军,对他颇为仰仗。

如今的谢珽自不必说。

在场众人原就被朱九所述之事惊得不轻,听他这样问,便有人凑过来讨了薄笺细看。

挨个传阅下去,武将们都被上头动辄数万两的银钱吓住了——比起京畿等地,河东地处边塞拒守北梁,作战时极为仰仗骑兵,每年光是驯养战马的钱就花费极高。加之那两年骤经恶战,兵丁、器械、战马、抚恤都要用钱,几万两在当时的开支里着实不算起眼,谢砺挪用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笔钱单独拎出来,却也是巨额。

尤其军将们都是一刀一枪摸爬滚打出来的糙汉,从无名小兵一路走过来,知道寻常士兵的军饷伙食花费几何。

这几万两抛出去,够养活许多人!

何况,薄笺上写的只是半年内的几笔开支,如冰山一角。按照朱九所言,这几年里,谢砺借着商号掩饰,偷偷往外运送了不知多少银钱,这分明是吸将士们的血,去养外头的猛虎啊!

片刻之间,怒意即被勾起,在萧烈那声质问后,亦有旁的武将开口,质问此事。

谢砺的脸色几乎铁青。

他没想到谢珽准备得竟会如此周全,不动声色地搜集了所有的证据,而后重拳袭来,打得他猝不及防。

今夜之前,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以至此刻被骤然发难,他像是赤手空拳孤身站在沙场,没有任何周旋应对的余地。

武将们愤怒的脸几乎将他围住。

萧烈须发轻颤,显然对他十分失望,甚至向来对他恭敬的裴缇长子也在此时转了态度,翻看账册时满面诧然。

而谢珽站在人群之外,不言不语,神情沉冷。

任由武将们围着他愤怒质问。

满厅烛火明照,情势已然分明。

谢砺山岳般站在那里,原就晒得黝黑的那张脸几乎青黑,两只力能捶虎的拳头攥紧时,心中剧烈挣扎。

他其实很想否认,毕竟此刻众目睽睽,一旦他承认了,必定要颜面扫地,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攒起来的军中威信也必将化为齑粉。也意味着,他费尽心思织成的网被谢珽轻而易举的当众撕碎,而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对纵横疆场大半生的谢砺而言,这种如同雷霆压来横扫一切的失败,实在难以接受。

尤其对方还是个出茅庐未久的晚辈。

可否认了又能怎样?

刘照的底细、徐守亮的底细、银钱的往来、挪用的军资……谢珽既已查到了,定能摆出无数铁证,甚至牵出秘辛。

他所有的狡辩与否认,恐怕都会被铁证堵回,如同巴掌扇在脸上。

只会自取其辱。

对同样心高气傲的谢砺而言,那比失败更难接受。

他终于下定决心。

而后抬起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骤然来临的安静里,谢砺将目光投向案上成堆的卷宗,沉声道:“是我。那些军资确实是我挪用,借商号的手送到峥嵘岭,养了刺客。今夜暗牢的事,也是我命人用猛火雷引开视线,找杀手去灭口。”

不算长的两句话,说出来却重如千钧。

谢砺甚至没敢看旁人的神色。

却清晰的知道,这半生戎马积攒下来的威望与荣耀,在此刻短短的两句话里,恐怕都要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