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牧野不愿骗他,只好很快地点了下头。

温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温涯把他脸上的面膜摘下来,看上去忧心忡忡,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牧野料定他是知道了什么,不由蹙眉,在他手上稍稍用力一握,把他攥着的面膜纸接过来丢掉,站起身说:“怕你多想才不告诉你……先吃饭,回去说。”

温涯定了定神,顶着红眼睛点点头说:“好,回去说。”

这晚拍夜戏,收工时快三点钟。拍摄外景时住宿条件一般,演员都是住两张单人床的标间,镇上的酒店一共三层,住的都是剧组的人,也不存在住别的楼层跟剧组的人错开这回事,牧野便洗了澡等走廊没人时过去,天色都已经隐隐透亮了。

温涯将人拉进来,注视着他,一时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山里蚊子毒,插上电蚊香还是“嗡嗡”地叫,两个人安静对坐,好像也不觉如何尴尬。

温涯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苦笑了一下,眼里凝了一层薄薄的泪,伸出手说:“抱。”

牧野张开手抱他,明明刚刚洗完澡,身上的气味却没有变,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多年都用一样的香水,把人给腌入味儿了。他的体温有点高,在空调屋里却刚刚好,胸膛比少年时宽阔,又比成魔后要窄两寸,是第三种型号的牧长风,温涯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摸,小心得像在摸一道伤口。

两个人这样抱了一会儿,牧野松开了他,调高了空调,说:“躺下吧。”

温涯确实也困了,摸了摸揣在睡衣口袋里大的针剂,心中暗道:至少现在没什么异常,还不至于要用这个,便与他一起挤在了一张单人床上。标间的单人床宽度尚可,够两个人以比较亲密的姿势一起躺着,就是牧野手长脚长,人支出去一截,于是温涯便又爬了起来,挪了一张椅子给他放支棱出来的脚,怕被子太短冻着他,又翻出毯子给他蒙上了。

牧野嘴角噙着笑看他折腾,等到他爬回床上便将他按回了胸口抱着,颇为无奈地说:“我在你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儿的待遇。”

温涯叹气说:“你还长个子呢,小孩儿,着凉要抽筋的。”

牧野说:“你在我这儿也是小孩儿。”

温涯笑了笑,又安静了一会儿,问:“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牧野声音里也带了些困倦,低声答:“你跟别人搭戏,拍我第一次见你那一场。”

温涯一怔,也没有料到竟是这么久之前的一场,迟疑说:“我还以为你要拍到更……激烈的剧情,才会想起来的。”

牧野笑了一下,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地顺了顺他的背脊,说:“鬼哭崖那天,对我来说什么也不算。”

“我是你养大的牧长风,不是书里的那个。那天我心里只想着不能死,要回来见你,只是恨他们逼你掌刑,怕你难过。”

“后来我有时候自己都在想,要是那天我像动漫男主当场爆种就好了,那样我就杀了苍炎门那群杂碎,然后带你走。”

“除此之外,那天真的没什么。”

温涯心里酸胀,只觉竟不知该如何对他才好了,只得紧紧地抱他。

他想起自己当初因相易符替长风挡了追魂箭的四成,本意是想瞒住,以免被宗主猜到长风可能还活着。只是那是第一次,他还没有经验,远远低估了追魂箭的厉害,再加上没有血统加成,伤处根本没办法愈合,血一直流一直流,以至连起身都没有办法,躺了几日,勉强拿到了丹药,乱七八糟地大量吞服,才蓄起一点力气爬到了榻上,之后不知昏了多久,再睁眼时宗主便已经知道了。

宗主担心斩草不除根,那血统特殊的弃徒心中有恨,万一将来修魔大成,恐会报复本门,便欲命人再去崖下彻底将他了断。温涯疼得头脑不清,连宗主都认不出了,明明站都站不身,却随手拔了宗主的剑作杖,想要撑着下山去救。

宗主年岁长他许多,昔日他如何看牧长风长大,宗主便是如何看着他长大的,对这个师弟终究是不忍,只得作罢,出手将他击晕,放了牧长风一回,让他凭自己的天命死活。

后来等到温涯再次醒来,牧长风便已离开了鬼哭崖,被卖作斗奴,进了笼斗场。温涯心知下次再见灵山宗众人必定不会留情,只有彻底断了他对师门的眷恋才行,后来长风修为暴增,下次受伤,相易符二度作用,温涯便已境界跌落,小天劫注定无幸,他便更加不敢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初对他说要他活着回来见他,可是他活了下来,却无人相候,他光是想想都恨自己残忍。

他想起Sharon说的,一旦记忆恢复,于他便像是每一次死亡都重历一遍,很有可能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征兆,闪回、噩梦、惊恐……不过牧野好像看上去都没有。他平静地抱着他,说:“我原本想等杀青再跟你说,咱们好好休个假,找个沙滩躺在一起晒太阳,或者是不用戴帽子口罩的地方上街闲逛。到时候有什么你想知道的,我慢慢讲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