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3/4页)

“我张着嘴,啊啊的叫不出声,他们却听出来了,哈哈大笑,将瓦罐里的水从上面向下倒,我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张开嘴去接,他们不停的挪动方位,窝头砸我的头……”

“轶儿,”乾帝涩声道:“这些已经都过去了,那些恶徒,父皇也已经将他们碎尸万段……”

赵轶淡淡道:“父皇既然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那我就不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轶不理,继续道:“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他们惯了药,昏迷了很多天。

“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他还有没有呼吸,身上还是不是热的……我自己舍不得喝的水,隔一阵子就给他喂一点,无论多饿,我都留下两个窝头,这样等他醒了才有吃的,我怕他死了,世上就只剩我一个人……”

“轶儿,”乾帝声音沙哑:“你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赵轶淡淡道:“面对一个,亲眼看见自己断了腿、伤了嗓子、满身伤痕、骨瘦如柴夜夜噩梦的儿子,都无动于衷的父亲,我还用得着说什么?”

乾帝道:“朕何曾无动于衷?”

赵轶笑笑,道:“是,父皇雷霆大怒,借由此事,将盐政、漕运一块从皇爷爷手里夺了回来,张氏也倾力配合,立下大功……”

“赵轶!”乾帝打断他,却许久没有说话,末了才无力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朕不只是一个父亲,朕不得不为江山社稷考虑,而且张氏是皇后,无凭无据之下,便是朕也不能随意处置她。”

赵轶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父皇为难,知道父皇对张氏一族有过承诺,知道张氏在稳定朝局上功莫大焉,知道皇后是父皇的发妻,替父皇生儿育女,打理后宫……知道他们万般皆好,除了容不下我。

“我还知道,父皇不仅不只是一个父亲,而且还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我才是多余的一个。

“所以,我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从此朝廷清静,后宫清静,父皇清静,我也清静,所有人皆大欢喜。”

“轶儿!”

赵轶道:“若父皇因为觉得亏待于我,而不肯答应的话,大可不必。父皇放我离开,才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父皇知道我为什么提起船上的事吗?是为了诉苦?不,父皇你错了,儿子是想说,比起在仇人脚下苟延残喘的这八年,在船上的那段日子,对我而言如同天堂一般。

“太医让儿子入睡时,切莫将手放在胸口,以免噩梦缠身,可这八年来,儿子每晚都要将双手放在胸口入睡,只希望能再做一次‘噩梦’,能再回到船上,在那里,至少能安心的吃顿饭、喝口水、睡个觉……

“父皇,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当初没有找人去求救,哪怕是在江南,做个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羞辱的小倌,也比……”

“啪!”

一声脆响。

贾玩眼皮跳了跳,知道某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挨了一巴掌。

“朕养你二十年,在所有儿子中,朕最心疼、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结果就换你这样一句话?”

赵轶嘲讽道:“父皇养我,不是很合算吗?这么多年来,那些人每刺我一剑,伤我一刀,父皇就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无数好处,父皇这些年,卖儿子不是卖的很开心吗?父皇哪个儿子,能比我更值钱?”

“赵轶!”乾帝抬手欲打,最后却无力放下,捂着头歪倒在椅子上,不小心碰倒的花瓶滚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对望一眼,却谁也不敢进去。

“轶儿,”乾帝的声音虚弱无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父皇有时间,可儿子又有几条命可以陪父皇再等下去?”

“轶儿,这次刺杀,未必就是皇后所为,而且她如今伤了身子,以后病痛缠身,寿元大减,你也该消气了……”

“哈,”赵轶失笑道:“父皇真会说笑,皇后在父皇殿外跪了三天,是她自己的忏悔?还是父皇的责罚?

“都不是。

“她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告御状,告我赵轶诬陷她的清白!

“我反而要因此原谅她?”

乾帝无言以对,赵轶淡笑一声,道:“父皇不必如此为难,嫡妻处死妾室、发卖庶子这种事,在大乾不是正常的很吗?再过分的都有,儿子这点小事算什么?如今我肯退避三舍,父皇该高兴才对。”

弯腰一礼,转身就走。

“赵轶!”乾帝叫了一声,见他不理,咬牙喝道:“拦住他!”

贾玩和周凯对望一眼,手中□□交叉,拦住殿门。

赵轶开门,见□□拦路,也不硬闯,转头看向乾帝,道:“父皇想留下儿臣,可曾想过要怎么护住儿臣的小命?或者重新打瘸了,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好让某些人安心,以便儿子继续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