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楼喻身为东安王,在京城自然有御赐的府宅,不过府宅还在修整,不能立刻入住。

他便依旧住在行馆中。

这次他倒是享受到了顶级待遇。

行馆一应用具、吃食全都是京城中最高档的,无人再敢怠慢如日中天的东安王。

楼喻和霍延相携回了行馆。

甫一进屋,楼喻便牵着他手笑道:“陛下答应为霍家翻案了。”

霍延眸色微颤,猛地将他拥入怀中,脸埋进他的颈窝,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楼喻轻拍他肩背,温声道:“等二位将军沉冤昭雪,咱们便可以为他们寻一处风水宝地,再风光大葬。还有两位夫人,均含霜履雪、蕙心纨质,又怎能在屈居于风波亭外?”

霍延拥得更紧,声音沉而涩:“阿喻,多谢。”

他何其幸运。

末路穷途时,是楼喻挥戈返日,给了他无尽的希望;仓皇迷茫时,还是楼喻指点迷津,让他找回了曾经的信念。

可以说,没有楼喻,就没有现在的他。

对霍延来说,怀中人既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伯乐,亦是他视若至宝的卿卿。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楼喻笑道:“你跟我说谢?”

霍延松开他,眸色幽极深极,问:“那便以身相许?”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还能许什么?”楼喻不由调侃。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霍延的卖身契还在楼喻手里,可以说,霍延确实就是楼喻的人。

霍延凑近他耳畔,轻轻道:

“愿做犬马,甘为蒹葭。”

犬马忠诚,蒹葭倚玉。

楼喻失笑:“等霍家翻案后,难道你还要以一个奴仆的身份面向世人?”

他从没有将霍延当做自己的奴仆,卖身契一直没销毁,不过是因为两人都不曾在意过。

霍延回道:“旁人所想,与我何干?”

他无法与楼喻成为并蒂莲,但若能用一纸契约紧紧相连,倒也算得上另类的白首之约。

楼喻吻住他,不过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等霍家平反,我便恢复阿煊和阿琼的自由身。”

霍延眸色微亮。

“那我呢?”

楼喻再次靠近他,鼻尖相抵,眸带笑意。

“至于你,就一辈子做我的蒹葭罢。”

尾音淹没于唇齿之间。

翌日,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霍延护送楼喻上朝。

广德殿内,楼秉叹息朝中无人,并询问朝臣有无良策。

汤诚率先出列道:“禀陛下,臣以为,之前勤王一事,不少州府官员皆有功劳,如沧州知府范玉笙、湖州知府段衡等等,他们皆响应东安王号召参与勤王,可谓是阳春有脚、浆水不交。如今朝廷正需要这样洁清自矢的骨鲠之臣!”

群臣:“……”

汤诚的心思摆在明面上,但又让人无法反驳。

汤诚不了解楼喻,所以他一直觉得,楼喻能成为所谓的东安王,靠的不过是范家和霍家的辅佐。

文有范玉笙,武有霍二郎。

范玉笙幼承庭训,得范文载真传,定有治世之能;霍二郎乃霍义亲子,一身本领皆源自霍家的培养,神武不凡。

有这二人,楼喻何愁不成大业?

要想干掉楼喻,必须要先剪除楼喻的羽翼。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楼喻若不答应,则有不敬朝廷之意;楼喻若答应,不仅会失去股肱之臣,还会令人寒心。

所有人都仰望着东安王,等待楼喻的回应。

楼喻蓦地轻笑出声。

“陛下,臣以为,汤将军言之有理。”

楼秉愣了一下,看向楼喻的目光有些困惑。

他还以为楼喻要跟汤诚辩论一番呢。

汤诚眼皮一掀,楼喻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众人也都讶异着,便听楼喻道:

“朝中缺乏良臣,从地方调动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臣提议,调宜州知府、莱州知府、江州知府入京为官罢。这三州知府为政期间,皆甑尘釜鱼、官清法正,确实大材小用了。”

所有人:“……”

合着您在睁眼说瞎话啊?

汤诚皱眉:“这三人……”

“这三人哪里做得不好吗?”楼喻不解问,“他们也都勤王有功,汤将军何必厚此薄彼?”

他一本正经道:“真要说来,范玉笙不过为官两年,资历尚且不够;段衡为政期间,致湖州数次洪水泛滥,当不得汤将军这般夸赞。”

汤诚:“……”

楼秉心中不由暗叹。

他的这位族弟总能找到堵住汤诚的法子,且乍一听完全合情合理,找不到漏洞。

楼喻俯视着汤诚,对他微微一笑。

他还得感谢汤诚提出这个建议。

成为东安王后,他势必要加深对八州的掌控。

楼喻正想着如何剔除一些无能且没有忠诚的官员,汤诚就给他递了一个枕头。

他怎能不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