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4/4页)

霍延身负傲骨,他可以报答对方,但无法做到全心全意奉上忠诚。

可如果,他们是两个人呢?

他再也不用天人交战,带着负罪感去为人效力。

小叔陷入神思,时不时露出奇奇怪怪的表情,霍琼见了不由叹气。

就这样还骗她没有,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霍琼走到门后,还没开口,就听见杨继安的声音。

她连忙打开门。

杨继安泥鳅一般滑进来,向霍琼礼貌问好后,快步走向霍延。

“殿下同意我加入府兵了!”

霍延缓缓抬起头,“哦。”

仿佛一瓢冷水浇下,杨继安收起笑容,同样面无表情:“殿下说了,让你有空就多教我武艺。”

哼,殿下的话你总得听了吧!

霍延:“我教你的还不够多?”

自从楼喻让他教导李树、冯三墨等人后,他自诩兢兢业业,一旦有闲暇,都会不吝教授,楼喻却还认为他不够尽心?

杨继安哼道:“反正你得教我。”

霍延觉得,他之前还是心慈手软了,得让这小子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教导。

接下来的日子,杨继安深刻体会到什么才叫魔鬼般的训练,整天痛得吱哇乱叫,再怎么求饶霍延也都不为所动。

田庄经过一夜恢复安宁。

翌日午时,田庄所有人,包括府兵和流民在内,全都聚集到庄前的广场上。

刀疤脸被绳子绑住,跪在众人面前,低垂着头颅。

他之前被石灰迷眼,又被滚水烫伤,加上竹箭和鱼叉的戳刺等伤害,整个人狼狈不堪。

庄户们捡起石子土块,纷纷往他身上砸,边砸边口吐芬芳。

楼喻面对刀疤脸而坐,相隔数丈远。

他本可以不来,只让李树砍头便是。

可他还是逼迫自己来看。

他不想当个怂包懦夫。

他要强迫自己接受现实,接受这个血腥混乱的世道。

他必须要习惯喷溅的鲜血和惨白的尸体。

午时已至。

楼喻抬首看向高悬的金轮,那刺眼的光让他忍不住闭上眼。

他听见自己冷静下令:“李树,行刑。”

森冷长刀反射厉光,那光从楼喻眼皮上闪过。

他豁然睁眼。

一颗头颅在利刃下飞跃而起,它跳到高空,那张狰狞的面目正对着楼喻,仿佛在嘲笑庆王世子的胆小与怯懦。

楼喻睁着眼,死死与它对视。

殷红的鲜血在阳光下泼洒,有一滴溅到楼喻面颊上,他瞳孔骤缩,死死控制住要拭去血滴的双手。

霍延居他身侧,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纳入眼底。

尚显稚嫩的世子殿下,正用尽全力逼迫自己观看一场血腥的杀戮,他双手死死交握,指节泛白。

一滴血,让他的睫毛不可避免地颤动起来。

红得泛黑的血,落在雪白无瑕的脸颊上,企图将原本纯如白纸的人染黑。

——这无疑是一场残忍的玷污。

霍延有些不忍,右手轻抬。

却见下一刻,稚嫩的世子殿下,冷静抽出洁白巾帕,轻轻擦去那抹鲜血。

他的睫毛不再颤抖,他的目光不再躲避,他的指节不再泛白。

他凝望着尸首分离的可怖场景,竟笑着朗声道:“匪首已诛,庄头死仇得报!待庄头下葬那日,本殿亲自为其送行!”

不过一个小小的庄头,竟能得如此殊荣!

一时间,众人心头都火热起来。

为殿下卖命,值得!

庄户们欢呼雀跃,而那群被绑的匪众均心如死灰。

流民们则忐忑不安,这位世子殿下行事如此强硬,只怕他们今后没有好日子过。

阿胜红着眼安慰众人:“咱们没干坏事,不会受到惩罚的,昨天他们还给咱们送了粮食填肚子,肯定不会让咱们饿死。既然饿不死,那还有啥好怕的!”

流民们想想也是。

如果真的不打算管他们,何必要送粮过来呢?

行刑完毕,楼喻回到主院。

李树来禀:“殿下,昨日您吩咐属下给那些匪众戴镣劳改,恐怕行不通。”

“怎么?他们不听话?”

楼喻侧过脸,由冯二笔用湿润的巾布擦拭,淡淡问。

今日观楼喻行事,李树心中对他敬畏更甚,恭谨回道:“咱们并无脚镣可用。”

他也是昨晚回去后才想起。

只有官府大牢里,才有足够的铁制脚镣。

而铁,同盐一样,私人是碰不得的。

楼喻顿了顿,冷冷道:“那就先绑着他们,不饿死就行。”

李树领命退下。

他走之后,楼喻呆坐案前半晌。

冯二笔担心问:“殿下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楼喻默默瞅他一眼,哇地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