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见分外眼红(3)

天气不正常。本就是春夏之交,霎晴霎雨,前两天还冷风习习,冷雨连连,今天雨收云散,太阳一冒头,气温就跟牛市的股指一样,节节攀升了。

十二点,炎炎日正午,街上热气蒸腾。

陶龙跃的那辆镭射金色的新型宝莱堵在了铁道口,大太阳底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眼疼。

等火车的档口,他打开车窗透气,兜头就吹了一蓬滚烫的风。

谢岚山坐副驾驶,此刻目视窗外。他神情专注,眯着眼,然而嘴唇以个好看的弧度轻抿着,眼底微有笑意。

他左颊边有一个梨涡,很浅,若有似无。

“哎,景江豪园那起灭门案,你再替我捋一捋。”陶龙跃扭头看谢岚山,盯他一晌,突然伸出手指头在他脸上戳了一戳,调侃道:“小子挺俊嘿,以前我都没发现你脸上还有梨涡呢。”

谢岚山头也没回:“陶队天天重案在身,哪有空关心下属。”

陶龙跃想了想,不怪自己疏忽,而是卧底前的谢岚山太过不苟言笑,一年里,一张脸瘫足三百六十五天,一点晴雨都没有,哪儿还有梨涡。

顺着谢岚山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他的目光终点是一对年轻父母。他们中间夹着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三四岁的模样,很顽皮,不好好走路,一左一右地吊着父母的手臂,非要他们拖着走。

陶龙跃突然叹气:“要不是当年被派去穆昆身边卧底,那么大的误会你没法澄清,没准儿这会儿早有儿子了。”

陶龙跃属于铁汉多情款的,幼儿园的时候就给班上最好看的小姑娘送东西,打出娘胎到现在,追过的女生能有一个加强排。谢岚山与之不同,好像天生那方面缺根弦,唯一一段连手都没牵过的异性关系,也因为被派去卧底而单方面告吹了。

谢岚山过完今年也就虚岁三十了,他的终身大事一直像石头一样硌在陶军心上。陶龙跃急老子所急,也挺八卦:“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人啊?这话不是我问的,是老头子关心你的个人问题。”

莫名就想到那天电影院邂逅的那个人,那浅浅一点梨涡倏忽加深了,谢岚山没听见后半句,只说:“嗯,确实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陶龙跃赶紧追问:“漂不漂亮?”

谢岚山心不在焉:“应该还行吧。”

那个小胖墩突然跌倒了,“哇”一声哭了出来。他朝父亲仰头伸手,示意要抱,但被父亲毫不容情地呵斥道:男孩子不准哭,自己爬起来。

一瞬间,往事重临眼前,谢岚山眼里微有湿意。他想起了老谢。

他不自觉地再次抚摸起胸口的项链。

正是这枚子弹,从老谢的后背射入,再从他尸体的心腔里取出。

火车终于来了,一声凄厉长鸣之后,信号灯变了颜色。由于谢岚山不被批准继续侦查,陶龙跃只能把现场照片与尸检报告“偷”出来,悄悄跟他一起分析。

“死亡时间已经确定是晚上11点30到凌晨12点30分之间,她的男友沈流飞在11点45时,被对门的邻居目睹与从颖爆发激烈争吵,又在凌晨3点左右被门卫目睹开车离开景江豪园,从时间上看他有极大的作案嫌疑。我的初步推断是,这个案子不是一人所为,凶手还有一个女性同伙,在凌晨2点半左右的时候替他放火烧了监控室,很大可能就是在丛家后花园留下脚印的那个女人。”

谢岚山微眯眼睛,没说话。

“另外,几位死者的死因与法医队的初步勘察结果相同,但有一点,”陶龙跃顿了顿,说,“对女死者从颖作进一步解剖检察后发现,她的颈部内侧有淤痕,而颈部表面没有,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用手掌或前臂箍住死者的脖颈,这样接触面积大,不易在表面留下痕迹,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谢岚山替陶龙跃说了,“凶手掐了以后又松手了,还没来得及在表面留下痕迹。”

陶龙跃点头,表示认可谢岚山的话:“可这是为什么呢,又勒脖子又捅刀子的。”

谢岚山反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丛颖身中十七刀,第二刀就是深达胸腔的贯通伤,已经足以致命,为什么还要再刺后面的十五刀?”

“通常情况下是为了泄愤,”陶龙跃依经验道,“凶手跟死者有深仇大恨。”

“不对,至少不全对。”谢岚山补充说,“凶手对丛颖爱恨交加。”

眼前一个交通灯即将转为红灯,陶龙跃踩下油门,闯过去:“怎么说?”

“徒手扼颈比使用凶器更‘亲密’,在凶手与死者是亲近关系或者与性侵害相关的凶案中常见被勒死的死者。”谢岚山取出一张死者正面的照片,“你再看照片,从尸体上的‘苍白区’来分析,凶手向丛颖行凶时,他们保持的是个什么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