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6页)

白雪岚能守在宣怀风身边,就处于了一种心灵上安定的状态,倒不大在乎自己身上,想了想摇头说,「不用。」

白太太不悦地说,「你又逞什么强?我看你刚才眉头皱着,想必是疼得厉害。」

白雪岚说,「疼一点好。人疼,脑子比较清醒。要是打了吗啡,怕我也要睡过去。」

转头在病房里四处一看,瞅见挂在墙上一个壁钟,说,「快五点了,我只看见窗户外头黑着,只不知道是凌晨还是晚上?现在还是大年初一?」

白太太说,「当然还是大年初一。你以为自己睡了多久?最多也就两个钟头。像你这样受伤的人,是不该这样快醒过来的,所以说你这孩子,从不叫大人省一点心。」

她的埋怨,白雪岚唯全盘接受而已,并不敢反驳,只笑着说,「我脑子里是有根弦的,知道这不是睡觉的时候。五叔的伤先不问,他且需要休养。我想大伯和父亲必是还没睡的,就是不知他们人在哪。我需要和他们聊聊,这是正经待办的大事。」

白太太听他最后一句,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风声,知道这不是妇人出主意的时候,便如实对他说,「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晕过去前又大概知道多少,我告诉你,你四叔已经走了,老爷子晕过去,也被送到这家医院来。医生检查了,说老人家是受了刺激,也就一个需要休养的意思。所以如今这医院里,竟是住了白家四个病号。」

她说着,瞥床上的宣怀风一眼,又改了口说,「再算起来,是五个白家人了。你大伯父又说城里局势危险,要提高警戒,将医院都包了下来。你看这里很安静,其实外面已经派了许多兵来把守。至于你大伯父和你父亲,老爷子在医院里躺着,他们这时自然也在医院。」

白雪岚说,「这就方便了,我需要立即和他们聊聊。劳驾母亲把他们请过来,好不好?」

白太太本想问要聊大事,怎么不先回白雪岚自己的病房去?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是不肯离了宣怀风一刻的意思。不禁感慨,自己辛苦养的儿子,现在连身体到心灵,通通都属于另一个人了,是真真正正的一点不剩。见他这样伤痕累累的痴心,做母亲的只觉可怜,也就不愿为难他,苦笑道,「你要和他们聊聊,自然可以。只不过,我是不会去找你父亲的,他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成这样,哪还有做父亲的样子?我刚才在你的病房里,不过说他两句,这是很自然的事,他竟就这样跑了。等着罢,这官司我以后还要和他打的。只我现在想起他就生气,并不想和他说一个字。还有你大伯,你爷爷几乎要了你的命,他也在一旁干看着。我是不去理会他们的,要找人,我替你叫一个护士去找。」

说完,走到了病房外头,应该是找护士去了。

白雪岚趁着这一点安静缝隙,便转头去看宣怀风。一时想起饭厅里发生的那些事,竟有些倒错的恍惚,仿佛那不是才发生的,而像已经过去几十年了,瞧着躺在床上的人,便有一种已和自己相濡以沫了几十年之感,就像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携手走过了一辈子,此时又是在走另一辈子。

忽又想起在饭厅里,自己说要枕在宣怀风腿上,宣怀风说下辈子吧。

此刻,就是所说的下辈子吗?只是这样有些不划算,不如这辈子还是这辈子,把这笔珍贵的帐算到真正的下辈子去。若下辈子宣怀风投胎做了小狗,自己便也做小狗,舔舔蹭蹭的过一生。如此想着,竟比做人还幸福。

要不是受了伤不能伸手,早就摩挲着这张他最爱摩挲的脸了。现在,白雪岚只能凝望着宣怀风而已。

在别人看来,凶悍倔强的白十三少才经历了那些血雨腥风,打得皮开肉绽,坐着轮椅到爱人床前,两人宛如隔世重逢,不知是何等激烈的心情,有多少衷肠要倾述。谁能猜到他的脑里的画面,不过是两只舔舔蹭蹭,一起晒太阳打滚的小狗。

及至门外响起脚步声,又有人打开了房门。白雪岚才把那孩子气的画面藏在了脑海深处,转头看看,不但大司令和三司令来了,连五司令也来了。

白雪岚见五司令吊着一只胳膊,想起自己打的那一枪,心里有些过不去,忙问,「五叔,你的伤如何?你应该休养着,何必过来?」

五司令冷哼道,「你还有脸问我的伤吗?放心,老子一定和你算帐,可眼前不是时候。别看你现在坐着轮椅,我知道你是祸害遗千年,老爷子的家法打不死你。罢了,别的废话都省省,说正经的。廖老头叫士兵把廖家团团保卫起来,这是要翻脸的意思。眼看快天亮了,早上城门一开,各处带兵的军官们陆续就到,到底怎么个章程?打还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