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4页)

正有些焦躁,想着,要装到什么时候才好?

幸好这时,敲门声仿佛救星一样的来了。

有人在外头敲门,报告说,「总长,有您的一个电话。」

宣怀风知道,外头伺候的这些人,是受了好几方的派遣。有白雪岚父亲派过来的,有白太太娘家里派过来的,还有五司令派过来的,这些人对着白雪岚,都称呼做「十三少」。只有白雪岚自己从首都带过来的人,才会称他为「总长」。

此刻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报告的人,一定是白雪岚自己的手下了。报告的电话,大概也和白雪岚吩咐的事有关。

果不其然,白雪岚听见报告,就走出去听电话了。

宣怀风听见房门关上,知道白雪岚走了,才睁开眼睛,坐起来。看一眼空空的病房,刚才怦怦乱跳的心,好像忽然又沉寂下去似的,而且有些沉甸甸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因着心里一点焦躁,觉得房间也是闷闷的了。便下床,走到窗前,把厚厚的窗帘拉开大半,又把玻璃窗打开一扇来。

这特殊病房,因为每天的住院费,要比普通病房贵出十二、三倍,为着一个物有所值的意思,医院是不吝惜的。贴着墙过的热水气管子,二十四小时满满开着,就算外面是大雪天,只要窗户关紧,再加厚窗帘隔了冷热,病人就算穿得单薄些,在病房里总不会冻着。

宣怀风没有料到房内外温度差别如此之大,窗户打开,一阵冷风进来,冻得他一个激灵,连打了两个喷嚏。

正要寻一件厚衣服穿上,忽然听见身后一点声音,像是有人扭动门把,打开了门。

宣怀风想,一定是白雪岚接完电话回来了。

这可好,刚才他走的时候,已经满肚子不高兴,现在偏又让他抓到自己开窗户吹冷风,等一会板起脸,教训起自己不懂爱惜身体来,倒是无话可反驳。

转身一看,却有点惊讶。

来的不是白雪岚,却是有几日没露面的孙副官。

孙副官进了门,见宣怀风穿着一件单薄的病人服,站在打开的窗户前,也忙紧张起来,「宣副官,你是忘了自己是个病人吗?这么冷的天,连胡子大汉也不敢这样逞强。」

赶紧走过来,把窗户给关严了,又拉帘子。

宣怀风在床边坐了,拿棉被在身上一裹,笑道,「孙副官,你不要向总长打报告。」

孙副官怕他冷到了,伸手想给他探一探热,只一低头,见他刚才被冷风拂过,颊上雪白里透着一抹淡红,眼睛也是盈润的,所谓容色动人,大概如是了。想到总长护食的癖性,自己虽是总长的心腹,也还是避讳一点的好。所以便不好去摸宣怀风的额头了,将手缩回去,倒了一杯七成温的水来,递给宣怀风说,「既然怕我打报告,你又为何这样不爱惜身体?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我以为总长越看重你,怕你有病痛,你就越不在意自己受伤生病似的。大概世上已经有一个操心你的人了,所以你大可不必为自己操心。」

宣怀风想不到,这样一件小事,引出这样一顶帽子来,待要反驳,刚才又确实被抓了现行。

不由闷闷的,沉默下来。

孙副官见他不说话,也怕自己说重了,便笑道,「对不住,是我忍不住,多这么一句嘴。你看,总长怕你一个人在病房里,叫我来陪你解闷,不料我一多嘴,倒让你添了气。我这个差事办得很糟,也请你不要向总长打报告。大家彼此掩饰掩饰,你看如何?」

轻松的几句话,算是把场面圆了回来。

宣怀风并不是气性大的人,同僚有缓和的意思,他绝不会穷追猛打,便笑了笑说,「倒不是生气,我是怕你误会我了。我觉得房间里太闷,想开窗户透一透气,想不到外面的风这样冷。实在只吹了一下子,你就进来了。说到因为有一个为我操心的人,我就不在意自己受伤生病,我哪有这个意思?」

孙副官用手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是的,是的。我把话说莽撞了。我知道你是大度的人,大概不至于对我很怪罪。」

宣怀风见他揉太阳穴的动作,好像很疲倦的样子,往他眼睛里一瞧,眼眶里布着几条血丝,便问,「你往日说话做事,一向很周到的,怎么今天像有些精神不济?多日不见你,都忙些什么?要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孙副官呵地笑道,「你快点把伤养好,就是帮大忙了。」

宣怀风说,「这是敷衍人的话了。那你究竟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孙副官又只是一笑。

宣怀风端着那杯温水,两手慢慢地打着转搓着,好半天,喝上一口,忽然微笑了,说,「我在这病房里,就算不查其事,大约也能嗅到一点味道。你办的事,想来是总长吩咐过,不能和我说,那就不说罢。只是如今,外头的形势如何,总要让我知道一二。」